郑诚……技术硬，脾气轴，被恒远坑得差点倒闭，现在这条“搁浅的鱼”，已经对管委会失望透顶了。
下午三点，那个小茶舍，就是战场了。
“王哥，”我拍了拍王强。
“走，回办公室。咱们得……准备点弹药。”
王强眼神里那点火苗依稀尚在，但更多的是忐忑。
“弹药？啥弹药？郑诚那人，认死理，光靠嘴……”
“光靠嘴当然不行。”我推开办公室的门。
“咱们得让他知道，我们不是来画饼的，是来给他找水的。水在哪里？市场、政策、能让他活下去的路子。”
刚进招商科的门。吴天正跟刘明说着什么，看见我俩进来，嘴一咧，皮笑肉不笑。
“哟，王强，孙大才子，聊完‘高端’大计回来了？”吴天那调门儿，不高不低，刚好让全科室都听见。
“咋样？咱们那‘精密仪器配套’的宏伟蓝图，是不是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他特意把“浓墨重彩”几个字咬得贼重，旁边刘明配合地发出几声嘿嘿的低笑。
我没理这茬，径直坐下。王强也闷头回到他那被文件山包围的角落。
“王哥，”我特意提高点声音，确保吴天那帮人也能听见。
“把咱们开发区现有的企业名录，特别是机电、设备维护这块的。”
“还有近三年的招商政策汇编，特别是关于扶持小微、专精特新的那几份，帮我找出来。”
王强随即反应过来：“行！”他应得干脆，立刻埋下头在文件堆里翻找。
吴天的笑声停了，他眯起眼，狐疑地扫了我一眼。
“孙勋，你搞什么名堂？”刘明忍不住了，探着头问。
“那‘高端’项目不搞了？折腾这些边角料？”
“边角料？”我拿起一份王强递过来的《云河经开区小微企业名录》。
“刘哥，这话说的，咱们开发区的发展，不就得靠这些‘小鱼小虾’先活络起来？”
“‘高端’是月亮，咱们也得先看看脚下的路吧？这叫脚踏实地，懂不？”我故意用了点调侃的语气。
刘明被噎了一下，吴天哼了一声：“脚踏实地点好，别好高骛远摔跟头就行。”
他显然没明白，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我要干什么，只要不碰他“碗里的肉”就行。
王强很快把我要的东西都堆到了我桌上，厚厚一摞。
我翻指着其中几家：“王哥，这几家，我记得好像也接过精密仪器的维修外包单子？规模不大，但口碑还行？”
王强凑过来看了看，“对，‘锐锋机电’、‘安泰设备’，都是老实做事的，技术底子有，就是……没啥大发展。”
“行。”我又拿起那份《北江省关于促进“专精特新”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
“王哥，省里这份文件，去年年底发的，里面关于贷款贴息、技改补贴、优先扶持这些条款，你熟吧？”
王强眼睛更亮了：“熟！我当时还仔细研究过！就是……”他声音低下去，“报上去，石沉大海的多。”
“石沉大海？那是没找到对口的‘鱼’！”
“精诚科技这样的，技术过硬，规模不大，急需输血续命，又符合‘专精特新’方向的，不就是省里要扶持的典型？”
我把精诚科技那份材料摊开，又翻开省里的文件，两相对照。
“你看，精诚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缺乏稳定业务和流动资金。”
“远大机电（恒远）用低价倾销和威胁客户，几乎掐断了他的市场。咱们怎么破局？”
王强那股子轴劲儿和专业精神又上来了。
“第一，帮他找市场！咱们开发区里那些大点的厂子，设备维护这块很多都外包，以前可能是给远大或者外面的大公司。”
“咱们能不能牵线搭桥？让精诚有机会参与进去，哪怕先接点小单子，建立信任！”
“第二，贷款贴息！他肯定缺钱买原料、发工资。”
“省里文件有支持，咱们管委会能不能特事特办，帮他快速申请？”
他越说越激动，完全忘了吴天他们还在旁边。
“好！”我用力拍了下桌子。
“王哥，你这不是门儿清嘛！咱们就给他量身定做一套‘小鱼翻身计划’！”我故意说得有点戏谑。
“啥翻身计划？翻咸鱼啊？”吴天终于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插话。
“我说你俩，不折腾那‘高端’项目，在这捣鼓这些烂摊子？钱主任要是问起来，我可没法交代。”
我迎上吴天的目光，“吴科，瞧您说的。‘高端’项目是咱们招商科的重中之重，您带着刘哥他们肯定能搞定。”
“我和王哥呢，也没有闲着啊。”
“这不，响应省里号召，深入挖掘开发区存量企业潜力，扶持‘专精特新’，这也是正经工作嘛。”
“这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对吧？”
吴天被我这话堵得一时语塞，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上道”，把他捧在“高端”项目上。
他哼了一声：“随你便！别耽误正事就行！”说完，扭过头去。
我压低声音对王强说，“王哥，趁现在，赶紧把你刚才说的这些点，结合省里文件、本地企业情况。”
“特别是针对精诚科技的优势和痛点，整理一份简明扼要的分析报告出来。”
“重点突出三点：市场对接可行性、贷款贴息路径、开发区扶持政策落。咱们下午见郑诚，这就是‘干货’！”
“好！我这就弄！”王强像打了鸡血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那份被压抑太久的专业能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恒远…周大贵…这潭死水底下，不知道还藏着多少条快渴死的“小鱼”。
下午，郑诚这条倔驴，但愿王强这份精准的“鱼食”，能撬开他那扇紧闭的门。
吴天他们这关暂时糊弄过去了，但钱卫东那里……想到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这“小鱼翻身计划”，可别还没下水，就被岸上的大手一巴掌拍死在沙滩上。
王强的键盘声停了。他拿起刚打印出来的两页纸，脸上带着点期待，递给我：“孙勋，你看这样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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