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国的话像根定海神针,戳在我心窝子里。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招儿,绝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有福果然又准时贴着我。
“孙勋,今天调查组有啥安排?我全力配合!”
我拿起笔记本,故意板着脸:“王书记指示,调查组工作要全面掌握信息。”
“今天我得去关心一下受污染影响的群众情绪,核实他们反映的情况。”
我把“关心情绪”、“核实情况”这几个字咬得特别清楚。
李有福眼睛滴溜溜转:“啊?这…这不归咱们联络员管吧?”
“再说,那些刁…呃,老百姓,情绪不稳定,万一闹起来……”
“李科长,”我打断他,指了指笔记本。
“王书记明确要求我‘掌握全面情况’,‘配合调查组工作’。”
“了解受害者现状,核实损失,确保信息准确,这不就是‘全面情况’?这不就是‘配合工作’?”
“你要觉得不合适,我现在就请示钱主任?”
我把手机拿出来,作势要拨号。
李有福脸皮一抽,赶紧摆手:“哎哎,不用不用!孙勋同志工作认真,应该的,应该的!我陪你,我陪你!”
“那走吧,李科长。”我心里冷笑。
想盯梢?盯吧,老子今天就让你盯个“名正言顺”!
车子开出管委会,直奔下游工业区。
说是工业区,其实就是一片城乡结合部的破败厂房。
“就这儿?”李有福一脸嫌弃地瞅着眼前,上面写着“德发五金加工厂”。
“嗯,受害企业之一,老板叫王德发。”
我推门进去,厂子里静悄悄的,几台老机器蒙着灰,角落里堆着些废料。
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坐在角落里抽烟。
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看到我身后的李有福,那警惕瞬间变成了恐慌。
“王老板?”我尽量放平声音。
“你…你们是管委会的?”王德发声音有点抖,手指捏着烟头。
李有福抢前一步,官腔拿捏得十足。
“老王啊,这位是县里联合调查组的孙勋同志,专门来关心你们这些受损企业。”
“有啥困难,可以跟孙同志反映反映嘛!”
王德发嘴唇哆嗦了一下,没吭声,眼神躲闪。
我走过去:“王老板,别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下具体情况。”
“恒远化工厂排污那次,你这厂子损失有多大?机器坏了?订单黄了?”
王德发看了一眼李有福,又看看我,还是没说话,只是闷头抽烟。
李有福有点不耐烦,语气带着威胁:“老王,问你话呢!实话实说!调查组在呢,肯定给你做主!”
他这话听着像撑腰,实则是警告。
我脸上还得绷着:“王老板,别怕。调查组就是要查清事实。你厂子现在这样,总得有个说法吧?”
王德发突然把烟头狠狠摁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说法?要啥说法?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机器泡了污水,全锈死了!订单全飞了!贷款月底就到期,我拿啥还?拿命还啊?”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李有福,“你们管委会管过我们死活吗?恒远的人比你们来得还勤!”
“来了干啥?威胁!塞钱!堵嘴!”
“老王!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有福脸都绿了。
“我胡说?”王德发彻底豁出去了。
“姓周的亲自带人来的!甩给我五万块!说再敢去告,就让我厂子彻底关门!”
“还让我一家老小小心点!录音我都留着呢!你们管委会那个姓钱的,跟他们就是一伙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空气瞬间凝固了。李有福脸色煞白,指着他:“你…你血口喷人!污蔑领导!你……”
“李科长!”我猛地提高声音,压住他。
“王老板情绪激动,可以理解!”
“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不是来吵架的!”我转向王德发,强压着激动,“王老板,你说你有录音?还有他们塞钱的事?”
王德发瞪着李有福,“有!我都藏着!恒远的人昨天还来电话,让我识相点!”
“五万块?我那些机器,那些订单,五十万都打不住!”
机会来了!我放缓语气,盯着他的眼睛:“王老板,光有录音和口头威胁不够。”
“要钉死他们,需要更硬的证据。比如,他们塞钱时有没有留下什么凭证?”
“或者…他们有没有提到给管委会谁的好处?”我刻意加重了“管委会”三个字。
王德发眼神似乎在挣扎。他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李有福,又看了看我,咬着牙,像是下了巨大决心。
他走到办公室一个旧铁皮文件柜前,拉开最底下那个抽屉。李有福下意识想上前,被我一个侧身挡住。
王德发从抽屉最深处摸出一个用塑料袋裹了好几层的小本子,颤抖着递给我。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这…这是本…假账…以前帮恒远走账用的…”
“里面好像有…有给钱卫东打款的记录…转了好几手…还有…”
“还有周大富签字的分成单子…我…我偷偷抄下来的…原件他们早拿走了…”
我接过那塑料袋!铁证!这才是能要命的铁证!
李有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孙勋!这什么东西?拿过来!调查组要按程序来!你不能……”
“李科长!”我迅速把塑料袋塞进自己随身的文件袋里,牢牢按住。
我冷冷地看着他,“王老板主动提供重要线索,作为调查组联络员,我有责任第一时间妥善保管!”
“按程序,我现在就得回去,立刻向王书记汇报!”我特意强调了“向王书记汇报”。
李有福脸憋得通红:“你…你这是擅自……”
“王书记指示我‘及时汇报进展’!”我寸步不让。
“这就是重大进展!李科长,你是要阻止我执行王书记的命令吗?”
“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先跟钱主任汇报?”我把“钱主任”三个字咬得极重。
李有福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最后一跺脚:“好!好!孙勋!你等着!我看你怎么跟王书记交代!”
我懒得理他,转头看向王德发。
这汉子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我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王老板,谢谢你!放心,这东西在我这儿,谁也抢不走!天塌下来,我顶着!”
说完,我攥紧文件袋,转身大步往外走。李有福像条甩不掉的癞皮狗,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