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板冰冷的触感还在后背,钱小军那句“不安全”像冰锥子扎在脑子里。
我算什么葱?一个差点被保卫科小喽啰当贼抓的“透明人”!
手机在裤兜里震,嗡嗡的,震得大腿发麻。掏出来,屏幕上是串陌生本地号。
心脏猛地一缩——朱静?!
“喂?”我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手心瞬间冒汗。
“是我。”朱静的声音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背景是呼呼的风声。
“恒远后墙!我刚到!有狗!不止一条!车被拦了!”
“什么?!”我喉咙发紧,“人没事吧?看清楚什么人了吗?”
“人暂时没事!车被几辆摩托别停了!下来七八个,看着不像正经保安,流里流气,手里有家伙!钢管!问我干嘛的!”
朱静语速飞快,喘着粗气,像是在跑。
“我说路过拍照!他们不信!抢我相机包!我抓着包跑出来了!现在...现在躲在后面巷子口垃圾箱后面!”
“抢相机?!”我头皮发炸,“拍到东西了吗?污水沟?暗管?”
“拍到了!关键几张都在!手机里也存了备份!”
朱静喘着粗气,“但这帮人疯了!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说我是记者!肯定是来捣乱的!”
“位置!告诉我你具体位置!我...我找人!”我脑子飞速转,找谁?陈卫国?他能直接调人吗?远水救不了近火!
“农机站往南第三个巷口,一堆蓝色垃圾箱后面!”朱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更多的是愤怒,“这帮混蛋!光天化日!无法无天!”
“坚持住!千万别出来!我想办法!”
我挂断电话,手指在通讯录上飞快滑动。管委会?保卫科?钱小军?!找他等于自投罗网!陈卫国!只能赌一把了!
我刚要拨号,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钱卫东!
操!他怎么打来了?!这么快?!
“喂?钱主任?”我强迫自己声音平稳,胃里却像塞了块冰。
“孙勋!”钱卫东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又尖又急,完全没了平时的拿腔拿调,“你现在在哪?办公室还是宿舍?!”
“宿舍,刚回来。”我如实说,心提到嗓子眼。
“你给我听着!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办公室待着!哪都不许去!”钱卫东几乎是吼出来的,隔着电话都能想象他涨红的脸。
“有记者!市里的!跑到恒远厂区瞎转悠!还他妈拍照!被恒远保卫科发现了!这事闹大了!捅破天了!”
“记者?”我装傻,“什么记者?拍什么?”
“少他妈跟我装糊涂!”钱卫东爆了粗口,声音抖得厉害。
“拍什么?拍那些破水沟!还能拍什么?!”
“我告诉你孙勋,这事要是闹到市里去,整个管委会都吃不了兜着走!你更别想有好果子吃!”
“现在!立刻!给我回办公室!等通知!听到没有?!”
“还有!”钱卫东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种病态的紧张和威胁,“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说!”
“今天的事,跟你无关!明白吗?!要是让我知道你乱嚼舌根...哼!”
“是,钱主任,我马上过去。”
电话被狠狠挂断,忙音嘟嘟作响。
钱卫东这头肥猪,彻底慌了!他怕了!恒远的人动手抢相机,肯定是他的授意,或者至少是他默许的!
他怕朱静手里的照片曝光,更怕朱静把“记者被抢”这事捅出去!
我嘴上应着,手指却悄悄按下了陈卫国的号码。
“陈主任!”我立刻拨通。
“小孙?什么事?”陈卫国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
“陈主任!出事了!”
“清源日报的朱静记者!在恒远厂区后墙那边拍照取证,被恒远的人围堵,动手抢她的相机!”
“她人现在躲在南边巷子里,很危险!”我语速飞快,直奔主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陈卫国的呼吸似乎重了一下:“抢相机?恒远的人?确定?”
“朱记者亲口说的!七八个人,拿着钢管,认出她是记者!”我急道,“陈主任,得赶紧...”
“我知道了!”陈卫国打断我,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你待着别动!哪也别去!这事,我来处理!”电话再次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陈卫国出手了!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还在狂跳。
朱静暂时安全了吗?钱卫东那头呢?他刚威胁完我,现在肯定在疯狂“灭火”!
管委会主任办公室。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烟雾浓得呛人。
钱卫东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桌前转来转去,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油汗。
他刚摔了电话,被电话线那头的人(显然是徐立仁,徐常务)教训完,现在正拿着手机,手指哆嗦着拨号。
“喂?!周总!”钱卫东对着电话吼,声音嘶哑,“你的人怎么回事?!动手抢东西?!疯了吗?!那是记者!市报的记者!”
“相机拿到没?拍到啥要紧东西没?”钱卫东急切的问。
电话那头传来周大富粗嘎的嗓音,满不在乎。
“钱主任,一个娘们记者,吓唬吓唬就完了!要紧东西?!污水沟!暗管!全他妈拍到了!”
钱卫东气得差点背过气,“现在人跑了!相机没抢到!她手里有铁证!还有,你的人把她当街围堵抢东西!”
“这事要是传出去,就是天大的丑闻!徐常务都知道了!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徐常务知道了?”周大富的语气终于变了点,“那...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钱卫东咬牙切齿,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掐死周大富。
“让你的人立刻!马上!给我滚蛋!撤得干干净净!别再给我添乱!还有,管好你自己的嘴!”
“这事,就当没发生过!记者那边...记者那边徐常务会想办法‘沟通’!”
“你们恒远,这段时间给我夹紧尾巴!别再出任何幺蛾子!听到没有?!”
“行行行,知道了钱主任,我这就让他们撤。”周大富的声音有点悻悻然,“不过钱主任,那记者...真能压住?”
“压不住也得压!”钱卫东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是死命令!徐常务的死命令!捅上去,大家都得死!你明白吗?!给我滚!”钱卫东狠狠放下手机。
钱卫东的目光死死盯着窗外暗沉的天,眼神里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把火,真的能压住吗?那个姓孙的小子...
还有那个不要命的女记者...徐常务...徐立仁...他猛地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