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青年神卫眉头一拧，冷喝道。
“老道，你想出头？”
“呵呵，非野。”
沈先知微微颔首，行了个道家礼数，动作从容流畅，自带一种风骨。
“贫道乃云游方士，途经贵宝地，只为讨碗水喝，休憩片刻罢了。”
“至于信神与否，那是个人心中所向，岂能强求？”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心中所向？”
神卫嗤笑一声，眼神更加凌厉。
“在玄天城，在獓因大人的领地，只允许有一个心中所向！”
“任何煽动人心，妄议新神的言论，都是对山神的亵渎！”
“你这老道，鬼鬼祟祟在此，怕不是与那散布流言者同伙？”
他咄咄逼人，手已将佩剑抽出一寸，寒光乍现。
茶馆内气氛更加紧张，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所有茶客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沈先知。
不知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老道，如何应对山神鹰犬的锋芒。
沈先知轻轻捋了捋颌下稀疏的胡须，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
“同伙？贫道四海为家，只与清风明月为伴，不识得什么同伙。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噤若寒蝉的民众，尤其是那位面无人色的中年茶客。
“贫道一路行来，倒是在城外不少村落，听闻了些许关于山神獓因‘恩泽’的趣闻。”
“听说玄天城内，唯有三大家族子弟，方能得见山神真颜，获赐神恩，福泽延绵。”
“而城外村落的供奉，以及城内如诸位日夜祷告的升斗小民，从未获得过任何恩典。”
“只有那俯视众生的冷漠神像，以及神威之下，动辄得咎的惶恐？”
沈先知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衣着朴素的茶客。
他们眼中压抑的不满和悲苦，在他平静的话语下似乎被悄然点燃，
沈先知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锋利的刻刀，精准剖开了玄天城华丽的信仰外衣。
茶馆里压抑已久的沉默，瞬间涌动起一股无形的暗流。
那些低垂的头颅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深藏的怨怼。
“大胆妖道！竟敢妖言惑众，污蔑山神！”
为首神卫勃然大怒，沈先知的话简直是在挖山神信仰的根基！
他再也按捺不住，铮的一声，佩剑完全出鞘！
剑身之上法力缭绕，一股凶悍的剑气猛然爆发开来，直扑沈先知！
茶馆内桌椅被无形的气浪冲击得嘎吱作响。
离得近的几个茶客，更是被这股威压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蕴含神威的一剑，沈先知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他宽大的道袍袖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就在剑锋即将临身的刹那，沈先知眼中精光爆射！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并非从他口中发出，而是自他体内深处。
他双臂轮转，一股无形无质，却堂皇正大的力量。
好似太极图形般，以他为中心旋转扩散！
啵！
一声轻响，宛如气泡破裂。
那气势汹汹剑气，撞上这股无形力量后，竟像是砍在了棉花上一般，被轻易的拨飞出去！
他身后的同伴们也齐齐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茶馆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惊呆了！
一个看似普通的老道，竟然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山神神卫的含怒一击？！
“年轻人，戾气太重，有伤天和。”
“贫道虽非神明，却也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信仰，源自人心所向，发自肺腑之诚，岂是刀剑威逼，一言禁绝所能强求？”
沈先知的目光越过神卫，投向茶馆门口那喧嚣的街道，投向远处灰黑色如同巨兽匍匐的玄天城深处。
仿佛已穿透了厚墙高瓦，看到了流沙河奔腾的方向。
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如同在灰烬中投下了一颗火种：
随后，沈先知不再看那几个如临大敌的神卫一眼。
整了整衣袍，从容地迈步，在无数道惊疑探寻的目光注视下。
如同穿过无物之境，缓缓走出了这间不起眼的茶肆。
茶馆内，死寂。
那几个神卫面面相觑，脸色难看至极。
为首者死死盯着沈先知消失的门口，眼神阴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他知道，麻烦大了。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老道，三言两语。
便将玄天城底层民众心中，对山神早已存在的不满和疑虑，彻底点燃！
此时即便是将那个老道斩杀，那信仰的火苗已经飘忽。
反而可能会因为此举，彻底让信众对山神失望。
他咬了咬牙，知道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必须尽快汇报给家主大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先知的身影融入玄天城喧嚣的街巷人流中，仿佛一滴水汇入大海，消失不见。
但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掀起的涟漪，正以这间小小的茶肆为中心，不可阻挡地向整个玄天城扩散开去。
信仰的基石，已然开始动摇。
一场席卷玄天城的信仰风暴，在他闲庭信步般的布局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他，只需静等这一切事件的发酵。
就在沈先知离去不久之后，茶馆中的那名神卫出现在一座气派的府邸。
“族长，流沙河新神已经暗中在我城散播信仰。”
“我城底层居民信仰动摇，恐有信徒流失的风险。”
他将茶馆之中发生的事情，给高位上的中年男子叙述了一遍。
萧天岳闻言，露出一抹思索之意，随后开口道。
“我已经知晓，你先下去吧。”
“是。”
神卫应了一声，便是匆匆告退。
獓因山神的神卫，基本都是出自于玄天城三大家族。
所以真正操控神卫的人，乃是三大家族的家主。
獓因山神的势力，就像是一座金字塔。
他不会直接给予下属命令，只会通过三大家族传达神谕。
所以山神獓因，在信徒的眼中，始终都像是笼罩着一层无法穿越的雾霭。
“流沙河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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