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想着来您这瞧瞧，有没有存些年份足、火气正的干料子，搭配我那糯米酒头子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小纸头，轻轻放在柜台上，用指腹点了点：“老陈头，您眼力比我好，这几样能寻出来最好。”
“若是缺了，给我换点儿对味儿的也成。”
随着沈修远话音的落下，掌柜的接过纸头，眯着眼细细一瞧，先是点了点头：“人参须子、干姜、肉桂……”
“这都是发热活血的好东西啊，酿酒泡出来也正对时节。”
“您这就是要图个暖身子？”
见沈修远不是强求什么麻烦事儿，掌柜的神色也顿时轻松了下来，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沈修远点了点头却没正面接话，只顺手抖了抖袖子，将另一只手藏进氅衣里，指尖轻轻搓着那根布边儿，笑得漫不经心：“时下这镇上酒水多是酸米糯子兑出来的，喝着寡淡，顶多图个新鲜。”
“可真要是天冷了，灌不进热血，也没甚意思。”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顿了顿，拐杖一敲柜台：“我想着先做两样，一是烈些的刀子酒，喝了能暖到骨头缝里去。”
“再一样，寻点子好药材酿个药酒，若是喝着顺气活血、补身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得这话老陈头眼皮子一跳，搓着手笑道：“这主意好！”
“这镇上可没人舍得下这个工夫，就连那掌柜的都没见这种……”
“要真能酿成，怕是林家那位也得来寻您呢。”
“林家？”
沈修远闻言眉毛一挑，顿时察觉到了掌柜的话语中的关键词。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意味，眸子低垂，指节却悄悄停了动。
掌柜的也没察觉沈修远的反应，只是凑近些压低了声儿：“您还真别说，这两日林府可是常来我这跑腿。”
“那位林家小姐不是出了名的底子弱吗？”
“听说今早还让人来寻了半两鹿茸，打算炖汤补血呢……”
“啧，可惜是有钱也补不全的病。”
他吧咂着嘴摇了摇头，神色中似乎尽是惋惜。
沈修远眯着眼，轻轻“嗯”了声，面上却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温和笑意。
只是抬手将那张小纸条又折回袖口里，像是无意般一抖袖：“人参、干姜、肉桂……要是能再搭几味固本养元的药子，配出来酒味更稳些。”
“老陈头您懂，给我挑好了，我下午再来取。”
“成成成！”
“这几样我给您先抓着，回头再找找后院那坛子里有没有老黄精、杜仲之类……”
“要真酿出来，保管喝着不虚！”
掌柜的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修远闻言笑了笑，袖口垂下掩住指尖，拐杖轻轻点地，转身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
出了药铺门口，他抬头看了眼街口那道朝林府去的小巷。
冷风正好吹过，他拢了拢青氅，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林家小姐……底子弱？偏要抓药调理？”
“若是这炉子药酒真能做成，说不得用得上这门子。”
沈修远倒也没急着往回走，先在街口那卖米的铺子前站了片刻。
铺子里头正忙活着筛米、舀米，伙计见他杵在门口，赶忙放下簸箕跑出来打了声招呼：“哟，沈哥儿？买米啊？”
“您今儿是要换新糯子？”
那伙计笑呵呵地摸了摸脑袋，语气中带着几分和善。
“今儿挑好的，米芯饱满。”
“后头那口酒可不能用剩下的旧料糊弄，糯子要黏，火力才旺，底子才厚。”
沈修远眯着眼睛笑了笑，指着那米开口说道。
伙计闻言连忙“得令”似的点头哈腰：“成成成，我去后头给您开几袋新下来的寿糯。”
“这东西咱店里头都是头年头一批，保准干净饱满！”
说罢他麻利地挑了两口新袋子，当场撕开封麻线让沈修远瞧。
米芯透亮，带着股子青甜气。
沈修远探身抄了两把在手里搓了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满意，笑意才算真落了些许：“这糯子好，有几石？”
“都给我留着，先扛两石回去试料子，余下的再备着。”
眼瞧着是来了大客户，伙计嘴里连连答应，拿了麻绳将口袋重新扎结实：“成嘞，咱给您单子写着，下午我找大牛哥来扛。”
沈修远“嗯”了声，转头又往那铺子墙角扫了一眼。
墙角堆着些用来装酒的老坛子，多是别人落下的空坛，一只只口小肚大，粗瓷粗釉，坛口还封着旧的红泥。
他蹲下身子，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坛肚子，听声又试了试内壁，一口气挑了六七只。
“这几口，口密底厚，烧出来酒火不易跑……也帮我送到后院去，麻烦了。”
伙计闻言连连点头应下，转头就跑着去找账房算账。
吩咐完米和坛子，沈修远站起身时，膝头微微一抖，却不见他露出几分痛意。
只是抬手抻了下氅衣下摆，目光在街角人来人往中扫过，嘴角含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镇子大了，风月斋能混成头牌，靠的就是酒水、菜色、消息都齐全。
可这回他不打算只给杜瑞生那张老狐狸脸卖命。
酿的好酒在自己手里，才是活命的底牌。
当沈修远回到摊子时，赵大牛正蹲在锅案后头剁骨头。
听见拐杖“哒哒”响，他连忙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拍：“沈哥儿，您可算回来啦！”
“那米铺的小子刚来找我，让我下午扛米去，是不是要动窖子了？”
“嗯。”
沈修远应了一声，把拐杖往桌腿一靠，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大牛，这窖子咱是要动的，但可不是光给风月斋烧酒。”
“你把人手先给我招起来，镇东头那口老窖子只要老张头松口，先找两个人盯着，别给人灌了水跑了底子。”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成！昨儿那俩牙子，我瞧着他们那副样子就是想吃回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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