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岳走后,周围的气氛才微微缓和了些许。
杜瑞生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凑上前来压低声音嘀咕道:“少东家,您那一番话……听得连我都听得心惊胆战。”
“您真摸清了他底细?”
或许旁的人不知道,但他身为风月斋的掌柜的,可是实打实的在镇上站在林家这边和赵家角逐了数年。
最了解对方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杜瑞生自然知道赵承岳是个多可怕的人物。
但沈修言却居然敢如此和赵承岳叫嚣?
沈修远没开口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酒盏,微微眯起了双眼。
“赵家走得太久,以为镇上这盘棋只有他在下。”
“可这局早换了桌子,也换了人。”
他这一番话说得平淡,但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冷意。
杜瑞生虽然不清楚全貌,但也听得明白沈修远话里的深意,忍不住吧咋把咂嘴开口说道:“可这招不等于把他逼上绝路?”
“万一赵家狗急跳墙,瘦死的骆驼可是比马大……”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沈修远所打断。
“那正好。”
沈修远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些许笃定:“局中之人,未到绝境,是不会露出真章的。”
“而我要的,正是他的破绽。”
…………
…………
随着夜色渐浓,赵府依旧灯火通明。
赵承岳负手立于桌案之前,一旁的赵明成脸色愈发难看。
“爹,那小子居然敢这般跟你叫板……咱不能忍啊!”
“要不要请……吴家的人提前来?我有门路。”
他咬了咬牙,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狠意。
然而还没等赵明成说出自己的打算,赵承岳却一抬手止住了他。
“蠢货,现在让他们来,岂不正中了那沈修远的下怀?”
赵承岳嗤笑一声,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我们要稳,要冷静。”
“吴家不是靠情绪做事的,靠的是成算。”
“若此刻露出慌乱,他们只会怀疑我赵家失了控。”
“那爹的意思是……
赵承岳眯起眼睛,低声开口说道:“拖着。”
“我已经让人送信去县衙那边,催胡安之履职督税。”
“咱们的账早就清得不能再清,怕什么?”
“至于清泉……他沈修远刚刚起步,一切都尚且没走上正轨,至少会被打乱阵脚一段时间。”
“他动得再快,也动不了根本。”
“明日起,让巡帮、渡栈、粮行都给我收紧。”
“只要让他一坛酒断了粮,二坛酒运不出去,三坛酒没人敢进货……”
“他这酒坊,就算是再香的酒也得臭了。”
随着赵承岳一番话的落下,赵明成顿时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喜色:“还是爹狠!”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这就去办!”
然而赵承岳却未露喜色,只是从桌案的暗格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纸,沉默许久。
这封信乃是两年前吴氏商盟寄来的,言辞中虽然毕恭毕敬,却句句皆是节点、协作、代理一类的词。
字字句句看得赵承岳心中一沉,沈修远的话更是在他耳边久久回荡。
他们扶你,不过是扶一个好控的。
想到这里,赵承岳缓缓闭上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要赢,得在吴家做决定之前。”
“在此之前,绝对不能有半步退让。”
…………
…………
县衙东院书房中,胡安之正伏案沉思。
案上堆着赵家近几日送来的三道文书,全是指向清泉酒坊的稽查之请。
巡帮、粮行、渡栈三方连上公函,外加民间传言四起,都在说清泉酒坊逃税、抢粮、乱市。
这些证据和公函字字句句全都奔着痛点来的,一看便知出自老手之手,胡安之却看得冷笑连连。
“赵承岳……终于沉不住气了。”
胡安之微微眯起双眼,嗤笑一声开口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从门外传来,随即刘政推门而入。
“胡大人,吴家信使已到永安驿站,今夜歇息,明日进镇。”
刘政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心中一阵狂跳。
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但他总觉得永安镇即将迎来一场大局。
“好,先不要惊动赵家,等沈修远那边动作。”
胡安之眼神微亮,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刘政随即点头退去。
“沈修远啊……沈修远,这步棋你若走得成,咱们便真的能将这赵家从永安推下棋盘。”
…………
…………
清泉酒坊后堂,夜色沉沉,灯火犹明。
沈修远坐在窗前,手中端着一盏酒水,一副神色悠然的模样。
“东家,门口来报。”
“吴氏商盟的信使已经到了永安驿馆,今夜歇脚,明日便要入镇。”
只见杜瑞生神情激动地凑了进来,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眉眼间难掩兴奋
然而沈修远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神色间没有丝毫讶异,仿佛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嗯,来得比我预计的还要快些。”
他轻轻放下酒盏,微微颔首开口说道:“赵承岳大约还在等吴家进府吧?”
听到沈修远这话,杜瑞生嘿嘿一笑,面上带着些许得意:“可他若知道这位信使第一站就奔着咱清泉来,怕是得气得跳脚。”
前几日他便受沈修远之命,暗中修书一封给了吴氏商盟。
倒也没有牵扯到什么关于赵家的事情,只是聊聊酒水罢了,但也足以吸引器吴氏商盟的注意。
“气不气倒在其次。”
沈修远转身坐定,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寒意:“他最怕的是吴家动摇。”
“只要吴家在尚未做决定前出现一丝迟疑,赵承岳便彻底坐不住了。”
“而若他连这一层身份都不保……整个镇上的商户、粮行、渡栈,还会替他扛多久?”
“赵家的酒香不香,那是酒楼的事儿。”
“可他们的背后的势力,才是撑起整个商道的根本。”
说到这里,他微微眯起双眼,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
他的袖中藏着的一封密信,那是一个月前自云州发来的信笺,上面带着吴氏商盟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