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远率先恭恭敬敬的上前两步,朝着陈老爷子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赵大牛将手中的礼物一一呈上,随即笑嘻嘻地补充道:“老爷子,这是沈哥儿,他在镇上开酒坊,酿得一手好酒。”
“我上回喝了头曲,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听到赵大牛这话,陈老爷子接过他手中那壶头曲,先没急着开封,只是皱着眉头看了沈修远一眼。
“镇上的酒我这辈子也喝了不少,不是发酸就是寡淡。”
“哪怕卖得再响,终究没几家舍得下本酿真酒。”
“你一个年轻人,真能酿出好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老练地揭开了封蜡,拔出木塞凑到鼻前轻轻一嗅。
片刻之后,原本淡漠的神情微微一变。
陈老爷子又将酒壶倾斜,往旁边的青花小盏中倒了半盏,微光下酒液清澈透亮,泛着淡淡金黄。
似是沉思片刻,他手指轻轻抿了一口,嘴里慢慢地嚼着那股酒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色。
“这酒……有点儿意思。”
陈老爷子吧咋把咂嘴又喝了一口,半晌后才放下酒盏,脸色上再也没有一开始的讥讽和防备。
“你这头曲,用的是伏地小红梁,还掺了二成糯米?”
他略带几分意味深长地瞥了沈修远一眼,语气中多了几分赏识。
沈修远闻言一笑,随即规规矩矩地应声道:“老爷子果然眼毒,是北岭新磨出来的红梁,糯米是从镇东王家庄收的。”
“三年前的陈粮,晒足了日头才下锅。”
“酿之前特地改了旧方子,少加了三成曲料,让酒更顺口一些。”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胸有成竹,很显然是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
听到沈修远这话,陈老爷子“哼”了一声,带着几分感慨地开口说道:“算你舍得下本,难怪这股子热香能顺喉直入丹田。”
“你来找我,不止是请我喝酒吧?”
他眼神虽然锐利,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晚辈想与老爷子合作,请您供我们酒坊的高粱原粮,年年定数,绝不压价。”
“我知道老爷子种地不为银钱,但若能得您高粱之助,清泉酒坊的根基才算打得稳。”
沈修远朝着陈老爷子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语气不疾不徐的开口说道。
“你就这么笃定我愿意卖?”
陈老爷子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
沈修远目光坦然,声音平和:“不敢肯定,但愿意来请。”
“好粮养好酒,酒若真有灵气,便是借您这块地地的福气。”
这一番话说得朴实,却打到了老头儿的心坎上。
随着沈修远一番话的落下,陈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笑了:“你这小子,说话倒是中听得很。”
“我这儿的高粱,镇上不少人惦记过,永福楼、世和春、南来客,哪个没登过门。”
“可一个个不是打马虎眼,就是银子给得太漂亮,反倒让我心里起了刺。”
“你今天能带头曲来,还敢让老头子我挑错处,胆子不小。”
他用手指敲了敲酒盏,眼中带了几分打量,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这样,我不答应你,但我给你一口粮缸,三日内你带人来拉粮。”
“这批粮是上月晒好的,照你酒坊说的配比调出来的。”
“你拿去试酿,若酿得出和这头曲差不多的味儿,那咱们再坐下来谈下一步。”
“若是酿得不成……你就当请我喝了壶酒。”
说罢陈老爷子又抿了一口头曲,笑得意味深长。
赵大牛在旁听得眉飞色舞,立马凑上去笑呵呵地开口说道:“那我明儿一早就过来拉——”
“闭嘴。”
陈老爷子眼一瞪,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你们小子毛毛躁躁的,可别糟蹋了东西。。”
听到陈老爷子这话,赵大牛干笑着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插嘴。
而杜瑞生则趁机递过那两坛甜水酒,笑嘻嘻地道:“老爷子喝这个配桂花蜜膏正好,一会儿咱再摆上几块陈皮干,喝完这一顿保准您不吝给咱们第二缸粮。”
陈老爷子斜他一眼,没搭理这老狐狸,倒是自顾自地将蜜膏揭开盖子拿指头蘸了一点尝了尝,嘴角又忍不住微扬了一分。
眼看着把这老酒鬼给哄得差不多了,沈修远便起身告辞。
“今日多叨扰,晚辈改日再登门求教。”
“三日内我亲自来拉粮,也送一坛新酿,给老爷子过口瘾。”
陈老爷子闻言摆了摆手,手中还抱着那坛子酒水:“去吧去吧,别跟老太婆似的啰嗦。”
三人告辞离去,一出小院门,赵大牛便嘿嘿笑出声:“沈哥儿,这老爷子嘴硬心软,可是吃人嘴软。”
“他能松口放一缸粮出来,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了。”
一旁的杜瑞生也连连点头,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欣喜。
沈修远却没有太多得意,只是轻声开口说道:“可别掉以轻心了,这位老爷子性子古怪,开了口但不一定事成。”
“若我们酿不出他认可的酒,别说今后大量合作了,只怕连后门都不会再开。”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批酒酿成镇上最稳的一炉。”
“只许成,不许败。”
…………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修远便已经起身,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短打衣裳径直赶往酒坊。
清泉酒坊的炉灶、缸坛昨夜已备妥,赵大牛和杜瑞生两人也早早等在门前,一人抱着一袋刚从陈老爷子家拉回来的高粱,一人背着新磨的糯米,神色中都透着一股子兴奋。
“沈哥儿,麦子拉来了,足足有三石。”
“刚刚陈老爷子还让我转告你,咱这粮好,可别浪费了。”
赵大牛笑呵呵地将麻袋扛到肩上,声音里透着一股得意。
沈修远闻言点了点头,走上前伸手抓起一把高粱用力一搓,红中泛黑的籽粒在掌心中翻滚,颗颗饱满,油润光亮。
“好粮。”
他两眼一亮,转身将手里的高粱倒入洗粮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