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老狐狸

沈修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沈先生——”

听到喊自己的声音，他脚步一顿侧头望去，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身形干瘦，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人正朝他快步跑来。

“刘师爷？”

沈修远认出了来人，微微挑起眉毛，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讶异。

来人正是县衙中的师爷刘政，那张老练世故的面孔在永安镇中可谓是无人不知。

“哎呀，还真是您！”

刘政笑呵呵地拱了拱手，一副熟络的模样：“方才远远望见您身影，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您也看见那张告示了吧？”

“看了。”

沈修远闻言眸色一闪，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并没有主动延续话题的意思。

“我家老爷早就说想请您吃顿饭，好几次都抽不出空。”

刘政咧嘴一笑，朝着衙门的方向指了指：“今儿个难得碰上了，这不咱们衙门就在前头，都走到这儿了，不如进去坐坐？”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沈修远眼神一动，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胡安之此前虽言辞犀利，杀伐果决，但这份告示却偏偏停在点到为止，显然其中有所顾忌。

如今让刘政亲自跑出来请自己，恐怕不是单纯想喝茶叙旧，极有可能……又遇到难解之事。

想到这里，沈修远略一沉吟便颔首应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便叨扰了。”

“好嘞！”

刘政闻言顿时两眼一亮笑着引路，神情中尽是恭敬。

两人一路避开熙攘人群从县衙西侧后门入内，熟门熟路地绕过几道回廊，直奔后院书房。

衙门虽官气森严，但在刘政的引领下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而书房门外早有小厮候着，一见沈修远立刻低头通禀：“老爷，人到了。”

“请进。”

门内传来胡安之略显疲惫的声音，似乎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沈修远推门而入，只见书房之内书卷堆叠，香炉袅袅。

而胡安之则是穿着便袍眉头微蹙，正坐在书案后批阅文书。

他见沈修远进门连忙放下笔，起身拱手一礼，语气中多了几分亲近：“沈先生，冒昧相请，得罪了。”

沈修远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胡大人客气了。”

“今日这告示着实有些奇怪，我正琢磨着，您便让我进来了。”

他知道胡安之叫自己来所为何事，倒也懒得兜圈子。

甚至今日刘政叫住自己都不一定是偶遇，而是蹲了自己许久。

像他们这种官府的老狐狸，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信了。

“来，坐。”

“我这儿啊，还真有桩事要与沈兄好好谈谈。”

见沈修远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胡安之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招手说道。

随着沈修远在胡安之对面坐下，刘政颇为识趣地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了门，还屏退了周围的所有下人。

“沈兄，今日请你来，是想与你直说几句心里话。”

眼瞧着四下无人，胡安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有话直说便可。”

沈修远微微颔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愿闻其详的模样。

见他如此模样，胡安之端起面前的茶盏亲自斟了两盏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赵家的事，你看出了几分？”

“真要说的话……”

沈修远接过茶盏，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不过是祭旗罢了。”

“赵家根子还在，只砍几根枝叶，倒不像是胡大人的手段。”

说到最后，他望了胡安之一眼，语气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还是沈兄看得透。”

胡安之点了点头，语气亦然沉了几分：“我自然是想连根拔起，只可惜……上头有人护着赵家。”

“是谁？”

虽然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沈修远还是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胡安之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沉吟片刻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是府里的黄大人。”

随着胡安之话音的落下，沈修远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黄昆山，其乃是郡守之下的通判，掌盐粮税政多年，素有‘郡中八臂’之称。

若他说一句赵家无碍，便是县衙也不得不收手三分。

“赵家数年来暗通漕帮，转运私粮，一直有人在背后遮风挡雨。”

胡安之抿了抿嘴，低声开口说道：“我查他们已是数月，本来想趁着这次的机会用起来，谁知道却先收到了一封密函。”

“黄通判写的？”

胡安之闻言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他倒不露面，让人送话，说赵家的事不必深查。”

“要我择一人示众，以安人心。”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已沉如水墨，眼底隐有怒意。

沈修远微一沉吟，缓声说道：“那你就拿赵氏和那奸夫开刀？以浸猪笼为祭，算是交差？”

“我总不能拿赵承岳下手。”

胡安之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摇头开口说道：“除非你我手中有一刀能直接斩断黄通判的羽翼。”

听到胡安之这话，沈修远心中也知道了他的顾虑。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赵家数十年根基遍布州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的。

如今胡安之被上头牵制，只能小打小闹。

而自己若真想在永安镇扎根做大，那赵家的这颗毒瘤迟早得拔除。

“你叫我来……”

沈修远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了胡安之的身上：“是想让我帮你找刀？”

纵然上次自己帮了胡安之一把，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就会在所有事情上都站在胡安之这一边。

除非……有足够的利益。

这胡安之……他话里字字恳切，可真有这么简单？

他不是个轻信他人的人。

见识过太多满口仁义、实则藏刃的官员之后，他心中素有一条准则——但凡主动交心的官，十之八九身后都藏着水。

正当沈修远心中思索之际，系统熟悉的提示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