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样的人物,咱牙行巴不得结个善缘。”
说到最后,贾仁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奉承。
“我们家里人口不多,不过需安稳些。”
“院子要大些,布局明亮,要有前后堂屋,孩子要读书,夫人要有绣房。”
“我也得留个静室,安排事情、谈账务用。”
沈修远淡笑点头,将自己的需求尽数道来。
听到沈修远这话,贾仁顿时意识到这是个大主顾,神色一正立刻吩咐伙计去后堂取册子。
“沈爷放心,昨日才挂出几处优等宅子,全在西街和南巷。”
“不仅通路好,邻里清净,家院格局也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那种。”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一本账册铺在案几上,小心指着其中几幅画图:“您请看——这处西街黄宅,三进院,后院带独立耳房,附小园子,东头一排还做过书斋。”
林婉娘闻言也凑近瞧了眼,眼神中闪着几分光亮,轻声开口说道:“这个好,孩子们可以在园子里晒晒太阳,不闹人。”
有了林婉娘这话,沈修远立马颔首,淡淡开口说道:“可去看看?”
“可去!当然可去!”
贾仁立刻堆着笑,朝着门外招了招手高声吆喝道:“老张,备车,领沈爷看宅子!”
巷口牌坊上“永安西里”三个朱漆大字已被风霜褪得泛白,贾仁也是在马车上一路陪笑,口水花儿都将西街夸上了天。
“沈爷您瞧,这片住的多是读书人、清静富户,夜里打更都早,绝无闲杂喧闹。”
“平日里孩童读书、内宅女红再合适不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马车车帘,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炫耀。
马车在黄宅前停下,影壁后垂花门虚掩,可见院内竹影婆娑,虽年久失修,却见格局不俗。
“便是这处?”
沈修远抱着宝儿,垂眼看门枋上的旧漆,指腹摸过凹陷处,能感受到清晰的木材纹路。
看来是硬木好料,这老宅子倒也没偷工。
“正是!原主姓黄,举人出身,后举家外迁,托我牙行代售。”
“这宅子地段极佳,宅子虽旧,但骨架硬实,修葺一番必定焕然一新。”
“若是沈爷满意,这价银咱再细议——”
贾仁嘿嘿一笑开口说道,然而话音未落,只听得前头巷口传来爽朗笑声:“哈哈!这不是沈兄吗?”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锦缎青袍的年轻公子正从一辆雕花马车上跃下,眉目俊朗,气度不凡。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林员外的长子林青城。
见到林青城的身影,沈修远转身笑呵呵地朝着他拱了拱手:“林兄怎么在此?”
“替家里巡看产业。”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黄宅的大门,又望了望贾仁,似乎察觉了什么,带着几分惊讶地开口问道:“沈兄这是来看宅子?”
“是,昨日之事让内子受惊,我想着搬离旧宅,找个安稳地方安顿。”
沈修远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自己买宅子的银子都有一部分是从林家赚来的。
“这片西街原先几处宅院便是我们林家代管,你若要买,这还轮得到牙行?”
林青城闻言倒是咧嘴一笑,指了指周围的几处宅子,一副豪气东家等等模样。
听到林青城这话,贾仁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黄宅是林家托售?
他才翻册子时只看了托名,没同眼前这位爷对过。
想到这里,贾仁不禁暗暗擦汗,迅速换笑脸:“林少爷早!早!昨儿铺里忙,咱没得着信儿——”
然而林青城根本不搭理他,直冲沈修远,目光一扫他身侧的林婉娘以及两个孩子,笑容一敛,认真抱拳开口说道:沈兄,你昨日救了我林家,可谓再造之恩!”
“我爹一夜未眠,今早还说要亲自去你家致谢,没想到咱们先在这里碰上了。
见林青城主动提起此事,沈修远淡笑摇头:“林公子言重了,我不过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
林青城神情一肃,眼里却闪着几分敬意:“若不是你揭了赵家暗害,我林家如今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这份恩情,我林青城记下了。”
“沈兄一力救我小妹,又揭赵家腌臜,林某欠你的是命情。”
“沈兄若不嫌弃,我林青城巴不得结这份交情!”
“这整条西街的宅子若合眼缘,挑!不合,再挑!”
“账上记我林家,半文不取。”
说到最后,他拍了拍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巷中行人不多,偏偏林青城这番话声调不低,街上卖豆腐的、挑鱼篓的全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嘘——那不是林家少爷?”
“就是前些日子病重还扶妹子晒太阳那位?听说昨夜县尊围了赵府!”
“那瘸子是谁?”
“你不晓得?前阵子风月斋那位沈师傅!林小姐吃他药膳才转好的——”
你们听见没?林公子说这位沈爷,是林家的大恩人!”
“哎哟,那可是林家贵人呐!”
“这可是有造化的!如今赵家栽了,林家可就是镇上头一等的豪门,这位沈爷日后定要水涨船高!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贾仁越听越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几个小贩干脆停下肩挑担子,伸头看向沈修远,贾仁眼珠子一转更是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得格外殷勤。
要知道,牙行做生意最忌站错队。
林家公子要这宅子真送出,他若敢拦半句,明日成通招牌就能被人砸烂。
可真送了……账上亏空谁填?自己难道还真的拿着林青城的名字去报账?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啪”地把册子合上,殷勤赔笑:“沈爷既是林家的上宾,这宅子自然按林少爷吩咐办!”
“我们牙行只管跑腿办契,不添一字价!”
林婉娘听不出这其中的诀窍,一时间只觉得受宠若惊,连忙推拒道:“这如何使得?宅子要银子,又要修葺,怎好就这样白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