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内宅的绣阁前,火把高举,捕快们纷纷涌入。
王捕头带人快步上前,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赵氏在内!奉县令之命,搜查!”
“啊——”
随着门板轰然倒地,一道虚弱的女声惊呼响起。
屋内香雾袅袅,灯光昏黄,屏风后一张雕花大床倚墙而立。
只见赵氏披着绣金流云软袍斜倚在床边,面色苍白,眼眶发红,仿佛方才已惊得肝胆俱裂。
她看清门外走进来的正是胡安之那张熟悉的面孔,顿时便红了眼圈,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胡郎,你……你怎会如此对我?”
“你竟带着兵丁闯进我闺房……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信我了?”
“这么多年夫妻,你就一点也不知我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着腹部,声音断断续续,楚楚可怜的仿佛弱柳扶风:“我……我怀着的是你的骨肉啊!”
“你这般动干戈,是不是……是不是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
“你还是人吗?”
这一番话如雨打梨花,声音凄婉哀婉,几名捕快都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胡安之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熟悉的妻子,见她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一时间竟也有些动摇。
他眼底闪过挣扎,脚步微微一顿,似是迟疑,刚要开口却只听“啪”的一声。
身旁的沈修远不知何时走入屋中,竟已自顾自伸手推倒了屏风后的小几,又走到梳妆台前将案上的珠钗盒子轻轻掀起,神色淡然,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
他像是在翻找什么,又像是在刻意敲打房中的某个“人”。
赵氏脸上的泪痕尚未擦干,看到这一幕面色顿时一变,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厉声质问:“你……你这个外男!你在我屋子里做什么?”
“胡安之!你就是带这等粗鄙之人来羞辱我的吗?”
“他……他在找什么?是在搜查我床底吗?是要找奸夫不成?!”
“我嫁你多年,贤良守礼,连绣线都不肯让旁人染指半分……”
“你今日竟让他在我房中这般放肆!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她的声音尖锐中带着绝望,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泼辣,几乎是将胡安之的脸皮当众揭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而一旁赵明成更是冷哼一声,指着胡安之的鼻子便破口大骂:“胡安之你个软骨头!”
“娶了赵家的人,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我姑姑为你受了多少苦,你心里没数?”
“你当你是谁?你也配当官?!”
随着赵明成一番话的落下,胡安之面色铁青,握着衣袖的手早已发紧,指节泛白。
“够了!”
他深呼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呵斥道:“你少说一句!”
赵氏一番声泪俱下,楚楚可怜的模样使得胡安之面上神色一时复杂不明。
他刚想开口劝沈修远到此为止,可沈修远却神色未变,自顾自绕过绣榻,站在床尾几尺远处。
只见沈修远眉头微微一皱,目光落在雕花床柱与墙角之间的接缝处,伸手在木地板上轻轻叩了几下。
“咚——咚咚。”
声音空空,不像是实心木料。
一瞬间,在场诸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果然有猫腻。”
沈修远微微眯起双眼低声喃喃道,接着他半蹲下身,从怀中抽出一把小匕首,在床角木缝中轻轻一挑。
“咔哒。”
随着一声轻响,那本应牢固无比的墙角木板竟然松动了一寸。
沈修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中力气丝毫不减,硬生生地用匕首撬开缝隙。
片刻之后,一块足有半人宽的暗板被他整块揭开。
“站住!!”
看见沈修远这动作,赵氏猛地尖叫,猛地扑上来想要阻止,却被王捕头眼疾手快拦下,一把按住肩膀压回床边。
所有人这才看清,暗格后是个深约三尺的小洞穴。
“啊……”
“里头有人!”
一名衙役手持火把探了进去,惊呼一声,迅速退后半步,神色中多了几分警惕。
胡安之闻言脸色骤变,猛然走上前两步,咬牙切齿地大喝一声:“拖出来!”
有了自家老爷的命令,两名捕快立刻冲上前去,将那暗格内的人一把拽出。
只听一阵沉重的闷响,一个粗壮的男子狼狈地被拖了出来,脸上带着被硬塞入狭窄空间后的痛苦扭曲。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赵氏平日里常用的车夫鲁二!
他一被拽出,身子还在打颤,感受到周围无数的目光盯着他,顿时面色一变。
鲁二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惊恐失措,不停挣扎地开口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她让我藏的!我只是听命行事啊——”
话未说完,赵氏脸色顿时大变,尖声喝道:“闭嘴!!你这个畜生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不认得你!”
“胡大人!这人疯了!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切地挣扎着往后缩,瞳孔中满是惊恐与惶急,早已没了方才梨花带雨的温婉模样。
“荒唐!这人谁带进来的?这肯定是陷害我赵家的奸计!”
“胡安之你分不清是非,竟听信外人污蔑我姑姑!你不是个东西!”
看见居然真的从内阁中拽出来了个男人,赵成明面色也流露出几分微妙,但仍旧咬牙切齿地瞪着胡安之。
可就在这时,鲁二忽然厉声喊道:“我有证据!”
“她为了掩盖真相,把我藏进暗格,还威胁我不许出声!”
“我有她亲笔给我的纸条,在鞋底夹着!”
沈修远冷冷一笑,走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将鲁二的靴子一脚踢飞。
一张折叠得极其细密的油纸果然掉落在地,胡安之当即拾起展开,只见纸上写着潦草几行字。
“鲁二,藏入暗间,避上三日,我自有安排,万不可声张,事毕重赏。”
落款是一枚女子私印,印纹正是赵氏所用的“锦瑟”印章。
一瞬间,胡安之的面色终于变了。
他缓缓抬头,盯着赵氏,眼中不再有任何温情,只有冷若冰霜的失望与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