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员外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怒意，随即便回头咬牙切齿的对张怀仁低喝：“去，今晚就把人压出来！谁放跑了谁就先去见老祖宗！”
张怀仁领命应声，抬手叫了几个家丁立刻去召集人手。
沈修远却没急着起身，只是竹杖一点地面，缓缓踱到榻前。
看着那陈婆子半睁着眼，神志还在，便俯身居高临下地嗤笑一声：“装死也好，醒着也罢，都得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钝刀剐骨的凉意。
“你守了小姐这些年，真是忠心到老？”
“若真有心，怎么一回回让人把药下到鼻子底下？”
陈婆子气息发颤，指尖抓着衣袖，唇瓣一张一合：“老奴……老奴……”
眼瞧着从她身上问不出来话，沈修远也没再看她，而是转向林员外，微微颔首开口说道：“林府这些年门户开得太宽了，赵府那点子银子能通人心，也能买命。”
“陈婆子嘴硬不打紧，后头还有谁，你们林家自己掏出来。”
“再不掏出来的话……”
说到这里，他竹杖轻轻往榻腿上点了点，声音像是一声闷雷落进众人耳里：“迟早还得有人死在这榻上，替她续命。”
这话一出口，林员外面色猛地发白，抖着手一个踉跄，被林青城伸手扶住。
林青城连忙开口说道，字字咬得铿锵：“沈兄放心，这回我林青城要是还护不住自家门户，这老宅子就给赵家烧了换命！”
“来人！先把陈婆子拖下去，一桩桩问出来是谁递的信，谁替她送的药！”
“一笔笔写清楚了，哪怕是赵府，我也要当堂揭这锅烂账！”
有了自家少爷这话，在场的所有下人都意识到了这次是真的要掀锅了。
张怀仁提着灯笼，带着两个家丁把陈婆子拽出了院子。
后头跟着哭哭啼啼的小桃，一路往后厨改出来的空房子去。
林青城立在堂屋门口，额角覆着薄汗，冷风灌进袖子也浑不在意。
他抿了抿嘴，半晌过后才抬手冲沈修远抱了抱拳：“沈兄，这一回多亏你了。”
“若是再晚一步……我林家这张脸都没得留了。”
林青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他不敢想若不是今晚恰巧将沈修远喊来了府上，自家妹妹这条命……
“救命是救命，烂账得算干净才算完。”
沈修远站在檐下任雪落在肩头，竹杖点着地面，淡声开口说道。
他的神色中尽是云淡风轻，仿佛方才只是做了一件小事罢了。
说到这里，沈修远抬眼看着那盏昏黄的油灯里映出林府家丁们押着几个哭嚎的婆子和小厮，微微眯起了双眼。
很显然，这次林家是要来一次大换血了。
“管家，把后厨那口老板凳搬出来。”
“今夜审不出人来，明儿全府都得给小姐陪葬！”
林青城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狠意。
听到自家少爷这话，张怀仁应了一声，把腰刀往门框上一搁，卷袖子就把那帮人一一拖进堂里跪好。
屋内火盆烧得通红，落在众人身上却像把活火刀子，一时哭声叫声乱成一片。
沈修远没理会那些哭嚎，他只是走到最角落，挑了挑那跪着的小厮。
那人先是死死低着头，双肩瑟瑟发抖，偏生耳根通红，显得心里有鬼。
沈修远淡淡瞥了林青城一眼，手里竹杖“咚”地一点青砖地面，嗓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陈婆子、赵府、这炉子里的砒石，不是凭空飞来的。”
“说到底，总得有只耗子把话带进林府。”
随着沈修远话音的落下，抬杖往那小厮胸口一推。
“你，是不是这只耗子？”
眼见沈修远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小厮顿时浑身一颤，原本就心虚的他只觉得两眼一黑。
还未等一旁的林青城反应过来，便见到那小厮脑门砰地磕在砖上，口中连声喊道：“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小的只是……只是拿了封信……说是要采买东西……”
“赵府的人说送酒水顺路带点东西回来……小的真不敢啊……”
说到最后，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仿佛当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听到小厮这话，林青城顿时被他给气笑了，眸底泛着几分寒光。
“顺路带点儿东西回来？砒石也能顺路带？”
“你们一个个把林府当什么了？”
他抬脚一踢，直接将那小厮踢翻在地，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赵府怎么给你的银子？说！”
那小厮被踹得直翻白眼，却还想死死咬住：“是……是陈婆子递的……不是我拿的……”
“够了。”
沈修远懒得听他嚎，竹杖一点地面，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林少爷，这小厮顶多就是条喂出来跑腿的狗。”
“真要咬出来，线头还在陈婆子手上。”
“让人灌醒她，一句话不说，就把信拿到祠堂里烧给祖宗看，看她还敢不敢哑巴。”
听到沈修远这话，林青城这才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去，把后宅暗门封了，库房院子守起来！”
“张家那口窖子那边，今晚也得有人守着，别叫赵府那帮狗东西烧了咱的酒路！”
张怀仁领命带人匆匆去了，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刀鞘撞在廊柱上的动静。
家丁们一队队分开，提着灯笼在雪夜里守了个水泄不通。
堂屋里，沈修远缓缓坐到案旁，袖口被火光映得发红。
他一手扣着那只素黑药包，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青城：“今晚翻出来这些，可还只是个开头。”
“后头若真要和赵府撕破脸，这宅子里头外头，都得刮干净，别叫一只耗子跑了。”
林青城双拳紧握，指节发白，却语气比方才更冷了几分。
“这宅子里的耗子，今晚要么死，要么滚。”
“沈兄，你放心，林家这回真要跟赵府拼个干净！”
如果说先前林家和赵家只是生意上的冲突，但这次可是真的要涉及到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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