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全都说……”
孙东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
“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救救我的家人……”
孙东的心理防线比林峰预想的还要脆弱。
或者说他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儿,就是他唯一的软肋。
在绝对的恐惧和对家人的担忧面前,他所谓的忠诚不堪一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孙东就像倒豆子的竹筒似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的身份远比一个监理公司的总监要复杂。
他真正的老板,不是吴家,也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秃鹫”。
而是省环保集团的董事长,郑国华。
“秃鹫”这个代号,只是郑国华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时,使用的化名。
而孙东,就是郑国华最信任的白手套和黑打手。
从十年前开始,孙东就跟在郑国华身边。
明面上,他是瑞德监理公司的总监,负责帮郑国华在各大工程项目中,打通关节,监督“自己人”施工。
暗地里,他负责帮郑国华处理所有脏事。
包括但不限于,洗钱、转移资产、监控下线,以及……在必要的时候,执行“清理”任务。
“刘建,就是我一直负责监控的下线之一。”
孙东的声音有气无力。
“郑董……郑国华不信任任何人。他手下的每一个人,背后都跟着另一双眼睛。”
“我的任务,就是确保刘建听话,并且在出事的时候,第一个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今天在茶楼,我接到郑国华的指令,让我密切监视你和刘建的会面。当你拿出那份假合同的时候,我就知道,刘建完了。”
“果然,你前脚刚走,郑国华后脚就给我发来了清理的指令。”
审讯室外的监控室内,林峰、聂天翔、潘心怡,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到了极点。
郑国华!
省环保集团,一把手,董事长!
一个正厅级的省管干部!
谁能想到,那个隐藏在幕后,搅动了清远市无数风雨,甚至制定了暗杀名单的“秃鹫”,竟然会是他!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难怪……难怪他一个电话,就能把马胜利安插到污水处理厂当厂长。”聂天翔倒吸了一口冷气,“在省环保集团这一亩三分地里,他就是天。”
“难怪我们查了这么久,都只能查到一些小鱼小虾。”潘心怡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原来真正的鲨鱼,一直都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林峰没有说话。
他的脑子里,却在飞速地将所有的线索,重新进行排列组合。
如果“秃鹫”就是郑国华,那么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郑国华作为省环保集团的董事长,对全省的环保项目,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百亿级的清远污水处理项目,这块巨大的蛋糕,他自然想一口吞下。
所以,他才会扶持吴景的景源环保,让其成为自己的敛财工具。
孙正平的举报,无疑是动了他的奶酪,所以必须死。
而林峰的出现,以及他对吴家的穷追猛打,彻底打乱了郑国华的计划。
所以,郑国华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舆论,制造事端,甚至不惜对市长和市委书记下手,目的就是要把清远的水搅浑,把林峰这个最大的绊脚石踢开,从而重新掌控整个项目。
那份从李默电脑里恢复出来的“待处理目标名单”,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名单上的人,从清远的干部,到省里的,再到邻省的,恐怕都是在各个项目上,阻碍了郑国华发财的“绊脚石”。
他想借着“肃源”专案组这把刀,清除异己,一箭双雕。
何其恶毒,何其猖狂!
“这个郑国华,到底是什么背景?一个省属国企的董事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聂天翔皱着眉,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我查过他的履历。”潘心怡立刻调出了资料。
“郑国华,五十二岁。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员干起,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一步步爬到了省环保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履历很干净,能力很出众,是省里有名的学者型官员。”
“他的社会关系也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背景。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妻子。”
“他妻子叫什么?”林峰问道。
“高敏。”潘心怡说道,“省委组织部的一名副部长。”
高敏!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
这个身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官场的游戏规则里,省委组织部,尤其是管人事的副部长,那是什么概念?
那是真正手握无数官员生杀大权的实权人物。
郑国华能有今天的地位,能编织出如此庞大的一张关系网,他妻子高敏在背后,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言而喻。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官商勾结案了。
这是一个夫妻联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共同打造的,一个庞大的腐败帝国。
“难办了。”
聂天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要动郑国华,就必须先有他妻子高敏的罪证。但高敏是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想查她,难度比登天还难。”
“除非……有省委主要领导的直接批示。”
“但谁会为了一个没有定论的案子,去得罪一个手握实权的组织部副部长?”
这几乎成了一个死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峰,突然开口了。
“孙东,郑国华的钱,都藏在哪里?”
审讯室内,还在痛哭流涕的孙东,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钱?他……他从来不要现金,也从来不用自己的账户。”
“他所有的钱,都由我经手,通过各种渠道洗白后,变成了……变成了古董和艺术品。”
“古董?”林峰的眼睛一亮。
“对,古董。”孙东点了点头,“他说,房子、车子、票子,这些东西都太扎眼,早晚会出事。只有古董,才是最安全,也最保值的硬通货。”
“他有一个秘密的藏宝库,就在省城郊区的一栋别墅里。里面,全是他这些年搜刮来的各种珍玩字画,价值……至少十个亿。”
“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钥匙,也只有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