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
电话那头，潘心怡的语气也变得凝重。
“这些都是在开曼群岛、维尔京群岛这些地方注册的壳公司，股权结构极其复杂，层层代持，根本没法穿透。”
“而且，资金一旦进入这些账户，很快就会被再次拆分，通过上百个不同的渠道，流向世界各地，最终变成无法追踪的虚拟货币或者古董、艺术品。”
“这是专业级的洗钱手法，秃鹫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精通国际金融和法律的顶尖团队在运作。”
林峰沉默了。
他知道潘心怡说的是事实。
对方的手段，天衣无缝，几乎堵死了所有从资金流向上追查的可能。
“不过……”
潘心怡话锋一转，“虽然查不到最终的受益人，但我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我们发现，所有资金的汇出方，那家德国莱茵技术服务有限公司，它的注册法人和最大股东，是一个德国人。”
“我们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的渠道，查了这个人的资料。”
“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林峰的心头一动：“他跟王海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潘心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笑，“这个所谓的德国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护照、身份信息，全都是伪造的！”
“而他用来注册公司的所有文件上，签的那个德文名字，经过笔迹专家的比对，和当年王海在一份走私案认罪书上签的名字，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相似度！”
“也就是说，这家所谓的德国公司，从头到尾，就是王海找人伪造出来的一个空壳！”
“他一个人，分饰两角，左手倒右手，在过去的九年里，轻轻松松就把两个亿的国家资产，转移到了境外！”
林峰的眼前，豁然开朗。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王海！
这个隐藏在幕后，贯穿了安居工程和污水处理厂两大案件的关键人物，终于彻底暴露了。
他就是吴家和省里那只黑手之间，负责穿针引线、洗钱销赃的那个“白手套”。
“王海现在在哪？”林峰立刻问道。
“五年前，他因为走私罪被判了三年，出狱后就人间蒸发了。户籍信息显示他一直在清远，但我们查了他的出入境记录，两年前，他用一本假的护照，从邻省的口岸出境，目的地是南美。”
“现在，人很可能早就跑到国外，换了个身份，逍遥法外了。”
聂天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显然他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又是一条断了的线。
对方的布局，深远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为王海安排好了金蝉脱壳的退路。
“主任，现在怎么办？人跑了，钱也洗干净了，我们就算知道是他干的，也拿他没办法啊。”
张超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费了这么大劲，查了这么多天，结果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峰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脑子里在飞速地运转。
王海跑了，但他真的是所有事情的主谋吗？
不。
他只是一个高级的工具，一个白手套。
以他的能量，根本不可能操控省环保集团的人事，更不可能在省厅里安插像刘建这样的棋子。
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那个真正的，代号“秃鹫”的操盘手。
秃鹫既然能把王海送出去，就说明他们之间，一定还有联系。
王海在境外，需要秃鹫的庇护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而秃鹫在国内，也需要王海这个熟悉业务的“老人”，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他们之间的线，并没有断。
只是藏得更深了。
“心怡，”林峰对着电话，沉声说道，“把那份资产转移名单，再仔细地查一遍。”
“查什么？”
“查每一笔钱汇出去的时间点。”林峰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要知道，这九年里，每一笔钱汇出去的前后，清远市，或者省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比如，重大的工程项目上马，或者，重要的人事变动。”
潘心怡立刻明白了林峰的意思。
“你是想通过资金异动，来反推秃鹫在国内的真实目的？”
“对。”林峰点了点头，“秃鹫做这一切，不可能只是为了钱。洗钱，只是手段，不是目的。他真正的目的，一定是通过金钱，来腐蚀权力，操控人事，最终达到掌控清远，甚至更高层级的目的。”
“那份名单上的两个亿，只是冰山一角。它背后隐藏的，是一张用金钱和权力编织起来的，巨大的关系网。”
“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张网的节点。”
“好，我马上让人去办！”
潘心怡的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把市里和省里这十年的所有重大事件记录，和资金流出的时间表，做数据交叉比对。只要有关联，数据就不会说谎！”
挂断电话，林峰转身看着还处在沮丧中的张超和聂天翔。
“别灰心，仗才刚刚开始。”
他指了指那份十年前的验收报告，和那份九年前的采购合同。
“王海是跑了，但刘建还在。”
“这家伙，是秃鹫安插在省环保系统里最重要的一颗钉子。只要拔掉他，秃鹫的网，就破了一个大洞。”
聂天翔皱起了眉：“可是，刘建是省管干部，我们市纪委，没有权限直接动他。而且上次吴景的案子，我们就没找到他的直接证据。”
“上次没有，不代表这次没有。”
林峰拿起那份王海冒充德国公司签的合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份三个亿的采购合同，是刘建这个验收组长点头，才最终通过的。”
“他敢说，他不知道这家德国公司是假的？他敢说，他不知道这三个亿里，有两个亿被洗到了国外？”
“只要我们把这份合同拍在他脸上，我不信他还能像上次一样，坐得那么稳。”
“我这就去省纪委申请，对刘建启动调查！”聂天翔精神一振。
“不。”林峰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不能通过官方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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