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最后停留在名单的末尾。
在那里,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潘卫国。
柳长青。
这两个名字,赫然排列在名单的末尾。
指挥部里刚刚燃起的欢呼与兴奋,瞬间被一桶冰水浇灭。
陈兵看着那份名单,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抓捕李默的功劳,在这份名单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这已经不是清远市或者南江市的案子了。
这是一场针对整个权力体系的,未遂的屠杀。
“他妈的……”
陈兵的嘴唇哆嗦着,只吐出这三个字。
“立刻启动最高级别证人保护程序,把李默给我看住了。”林峰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转向潘心怡,后者正死死盯着屏幕上自己父亲的名字,身体微微颤抖。
“心怡,把这份名单,连同密钥的最高权限,用七号信道,直接发给省厅高建国副厅长。收件人,只写他一个。”
潘心怡猛地回神,重重点头,手指立刻在键盘上移动。
林峰随即拨通了聂天翔的加密电话。
“老聂,听着。”
“吴家在境外的残余势力,可能要进行最后的报复。从现在开始,对柳书记和潘市长,启动一级戒备。你亲自带队,用刑侦总队的名义,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记住,是保护,不是监视。”
电话那头的聂天翔没有问为什么,只沉声应下:“明白。”
挂断电话,林峰看向陈兵。
“陈局,人,我带回清远。案子,也必须由清远来主导。”
陈兵没有犹豫。
“我亲自派人护送你们。到了清远地界,再交接。”
他清楚,这块烫手的山芋,已经不是南江能接得住的了。
返回清远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
潘心怡一言不发,只是抱着那台加密电脑,看着窗外。
林峰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那份名单,是秃鹫的投名状,也是他的催命符。
他背后的人,想通过清理掉潘卫国和柳长青,彻底掌控清远,将百亿的污水处理项目,连锅端走。
而他林峰,就是那把最好用的刀。
用他掀起风浪,再用这风浪,淹死他想保护的人。
何其恶毒。
车刚进入清远市区,聂天翔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林主任,吴家在境外的核心成员,包括吴天豪的几个叔伯兄弟,五个小时前在金三角被当地警方联合国际刑警组织一锅端了。人赃并获,引渡程序已经启动。”
一个迟来的好消息。
吴家这条盘踞清远数十年的毒蛇,终于被彻底斩断了头尾。
“知道了。”林峰挂了电话,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
一个吴家倒下了,一个更庞大、更隐蔽的黑影,已经浮出水面。
他没有回市委,而是让司机直接开往城郊的一处安置小区。
孙正平的家。
那是一个很小的两居室,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净。
孙正平的妻子,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双眼红肿,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她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倔强地站着,看着推门而入的林峰,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你是谁?”男孩挡在母亲身前。
“我是市纪委的林峰。”林峰将手里的慰问品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我来……看看你们。”
“看我们?看我们家怎么被你们这些当官的害死吗?”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竭力保持着愤怒。“我爸给你们写了多少封举报信!你们理过吗?现在他死了,你们倒来了!”
孙正平妻子拉了一下儿子的衣角,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峰没有辩解。
他走到女人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份文件。
“嫂子,这是组织上对孙正平同志的抚恤金,还有一份烈士追认文件。我知道,这些换不回他的命。”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个男孩。
“但害死你父亲的凶手,已经全部落网。主犯吴景,在看守所畏罪自杀。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我们在南江也抓到了。”
“我向你保证,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男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孙妻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林峰,看了很久。
“我不要钱。”她沙哑地开口,“我就想知道,俺家老孙……他没白死,是吗?”
“他没有白死。”林峰的回答斩钉截铁,“他是英雄。”
离开孙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坐上车,林峰只说了一个地址。
“去污水处理厂。”
巨大的污水处理厂,此刻没了往日的光彩。
因为之前的泄漏事故和命案,整个厂区已经停工,只有几个关键的泵房还亮着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
新上任的厂长叫马胜利,是从省环保集团空降下来的,据说是个技术专家。
他在临时办公室里接待了林峰,态度不卑不亢。
“林主任,这么晚过来,有事?”
马胜利泡着茶,动作不紧不慢。
“马厂长,我来问问王家村的污染治理情况。”林峰开门见山。
“哦,这个事啊。”
马胜利将一杯茶推到林峰面前,语气平淡,“省里的专家组已经出具了报告定性为设备老化导致的意外阀门爆裂。”
“我们集团也拨了专项资金对受污染的农田进行土壤置换和现金补偿,村民们的情绪基本稳定了。”
他的话滴水不漏,把一场重大责任事故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意外和钱。
“意外?”林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孙正平的尸体也是从你们的沉淀池里挖出来的。这也是意外?”
马胜利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林主任,那是刑事案件公安机关已经结案了。吴景个人行为与我们厂与我们集团,没有关系。”
他抬起头看着林峰,“您是纪委的领导应该比我更懂程序和规矩。”
他在提醒林峰不要越界。
林峰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马厂长,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从现在开始这个厂里,我就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