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挂断电话，没有片刻犹豫，直接拨通了柳长青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的背景音很安静。
“说。”柳长青的声音带着沙哑。
“秃鹫在南江市，一个叫天盾安保的公司。”林峰的语速极快，“我需要立刻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
“林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长青的语气变了，“跨省办案，没有省委的协调函，你连南江市公安局的大门都进不去。”
“等协调函下来，天盾安保的服务器都能格式化一百遍了！”
“那是程序！”
“程序没能阻止孙正平被灌进水泥里！也没能阻止吴景在看守所自杀！”林峰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是在跟柳长青争吵，也是在跟那个无形的、庞大的官僚体系对抗。
“你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柳长青的叹息声传来。
“天早就破了，我只是想把捅破天的人找出来。”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林峰能想象到，柳长青此刻正站在书房的窗前，权衡着这一通电话背后，那足以引发一场官场地震的利弊。
“在原地等我消息。”
柳长青挂断了电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林峰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他把赌注，压在了柳长青身上。
赌他内心深处，还未被官场磨灭的那一点火种。
一小时后。
一辆挂着省政府牌照的奥迪A6悄无声息地滑到林峰车旁。
车窗降下，是柳长青的秘书。
“林主任，柳书记让我接您和潘小姐去省厅。”
林峰拉开车门，潘心怡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练的便装坐在后排。
她显然也接到了通知。
车子平稳地驶入深夜空旷的街道。
“我以为他会放弃。”
潘心怡低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她指的是柳长青。
“他不是放弃是选择。”林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选一条更难走的路。”
潘心怡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一个小型设备包。
那里面是她吃饭的家伙也是他们这次唯一的武器。
省公安厅指挥中心。
这里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数据流动。
柳长青已经等在那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肩扛一级警监警衔的中年男人，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这位是省厅常务副厅长，高建国。”
柳长青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高建国伸出手，和林峰有力地握了一下。
“柳书记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就为了你们清远的事。”
高建国的开场白很直接，带着一股军人的爽利，“南江那边，我已经通过私人信道联系了他们的老厅长。对方同意配合，但有一个条件。”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林峰。
“行动由他们主导，你们只能作为顾问，提供情报支持。”
这是预料之中的条件。
强龙不压地头蛇。
南江警方不可能允许一个外省的纪委干部，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号施令。
“可以。”林峰点头。
“好。”高建国转身，指向大屏幕，“专机已经备好，一个小时后起飞。到了南江，会有人接你们去他们的联合指挥部。”
他最后拍了拍林峰的肩膀。
“小伙子，柳书记很看好你。别让他失望，也别给咱们省丢人。”
两个小时后。
南江市，秘密联合指挥部。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蜂巢，穿着各色制服的人员穿梭其中，电话声和键盘敲击声交织。
接待他们的是南江市局的副局长，一个叫陈兵的男人。
四十多岁，寸头，古铜色的皮肤，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林峰和潘心怡带到了一块战术分析屏前。
“林主任，潘局长。”
陈兵的称呼很客气但语气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欢迎来到南江。我们对你们提供的目标IP进行了初步侦查。”
他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一张巨大的建筑结构图弹了出来。
那是一栋外表平平无奇的十二层写字楼。
“天盾安保注册地就在这栋数据工厂的七楼。”
陈兵的手指在七楼的位置画了个圈。
“但我们的人渗透进去发现，这家公司只是个空壳。七楼除了几张办公桌连个鬼影都没有。”
林峰的眉头皱了起来。
“IP地址是伪装的？”
“不。”陈兵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IP是真的。但它不属于天盾安保，它属于这整栋楼。”
他将画面拉远，整栋建筑的立体剖面图呈现在眼前。
密密麻麻的网线和服务器机柜，布满了从地下二层到顶楼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南江，乃至整个华南地区最大的地下数据交易黑市。”
陈兵的声音变得低沉。
“整栋楼被分割成上千个独立的服务器隔间，由十几家物业公司共同管理，背后是上百个叫不出名字的科技公司。”
“黑客、信息贩子、网络水军、洗钱组织……所有见不得光的数据生意，都在这里进行。我们叫它信息磨坊。”
潘心怡看着那张图，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物理隔绝，多重加密，动态IP池……这里的防火墙，比银行的还要复杂。想从外面锁定一个具体的终端，几乎不可能。”
她作为技术专家，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难度。
很显然，敌人在这方面是老油条了。
陈兵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没错。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反侦察的专家。任何陌生的信号接入，都会立刻触发警报。”
“我们尝试过派人进去，但最多走到大厅就会被请出来。里面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深得多。”
他最后将画面定格在建筑的正门上，那里人来人往，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写字楼没什么区别。
“你们要找的秃鹫，就在这个马蜂窝里。”
陈兵转过身，看着林峰，一字一句。
“但想在这里面找到他，不惊动其他马蜂，比徒手拆掉一颗正在倒计时的炸弹，还要难。”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直接下手只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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