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现在怎么办？”
张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力感，“市里已经准备发通告了，就以这封遗书为准，定性为个人刑事案件。”
林峰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封遗书。
他的手指，在那张纸的边缘轻轻摩挲着。
纸张的质感，墨迹的深浅，字里行间的逻辑。
太顺了。
一个脑满肠肥、贪生怕死的蠢货，在自杀前，会写出逻辑如此清晰、把所有责任都撇得干干净净的遗书？
他会记得强调自己是“一时冲动”，会记得把动机归结为“敲诈勒索”，却偏偏忘了自己偷排污水这个最初的起因？
这不像是遗书。
更像是一份精心准备好的结案报告。
“聂队。”林峰终于开口。
“在！”
“把吴景在看守所这几天的所有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地看，尤其是他写遗书那段时间的。”
“这……”聂天翔有些犹豫，“人已经死了，看这个还有用吗？”
“还有，查他死前四十八小时内，所有会见记录。不管是律师还是家属，一个都不能漏。”
林峰站起身，拿起那封遗书。
“我要去一趟省厅，找个笔迹鉴定专家。”
他看向聂天翔，“不是为了证明真伪，而是要他告诉我，写这封信的人，当时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省公安厅，笔迹鉴定中心。
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扶了扶眼镜，将放大镜从那封遗书上移开，靠进椅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林主任，从笔迹学的角度看，这封信，确实是吴景本人写的。”
林峰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下文。
“但是，”老专家话锋一转，“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很不对劲。”
他指着纸上几个关键的字眼。
“你看这几个字的捺脚，收笔的时候有一个非常不自然的停顿和抖动。这说明书写者在写下这几个字时，内心有极大的犹豫和抗拒。”
“还有这里，一时冲动这四个字，墨色明显比其他字要深，入木三分。”
“这不是忏悔，这是在强调，像是在执行一个命令，要把这四个字刻下来一样。”
“最奇怪的是结尾的签名。”
老专家拿起另一份吴景之前的签字样本做对比，“正常签名，一气呵成。但这封遗书的签名，是模仿。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临摹，速度很慢，很不连贯。”
他放下文件，看着林峰，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我的判断是，这封信，是吴景写的。但是，是在别人的口述下，甚至是胁迫下，一字一句写出来的。他不是在写遗书，他是在抄一份死亡判决书。”
林峰走出鉴定中心，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寒意。
手机响了，是聂天翔。
“林主任，查到了！吴景死前一天，见了个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不是律师，也不是家属！是省环保厅的一个副处长，叫刘建！”
刘建。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林峰的记忆瞬间回到了安居工程的案卷里。
当时，宏远建设旗下的一家化工厂，也曾因为偷排被举报，最后不了了之。
那份认定为“设备故障”的调查报告上，签字的，就是这位刘建副处长。
“我查了，”聂天翔的声音继续传来，“这个刘建，是坐着省厅牌照的车去的看守所，理由是了解污水处理项目相关环保问题。”
“他跟吴景，在没有监控的会见室里，谈了整整一个小时！”
林峰挂断电话，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那栋高耸的省政府大楼。
吴家、吴景、孙正平的尸体、偷排的污水、伪造的遗书……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汇集到了这个叫刘建的副处长身上。
他不是鱼。
他是那只藏在水草后面，操控着所有鱼饵和鱼线的，手。
……
第二天，省环保厅的大楼。
林峰没走正门。
他从侧面访客通道，用一张早就过期的工作证，在保安狐疑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刷开了闸机。
他现在是待查之身，每一步都踩在违规的红线上。
但那又如何。
当敌人已经开始用人命来下棋时，所谓的规矩，不过是自缚手脚的绳索。
刘建的办公室在十七楼，视野极好，能俯瞰半个清远市。
林峰推门进去时，刘建正端着一杯泡着枸杞的保温杯，站在窗边，姿态悠闲。
看到林峰，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林主任，稀客啊。”
刘建拉开办公桌后的皮椅，坐了下去，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不过，你现在是市纪委的内部调查对象，按规定，你不该私下找我。有什么事，让你单位发函。”
一套滴水不漏的官腔。
林峰没理会，自顾自走到他对面坐下，将一份文件从牛皮纸袋里抽出，推到桌子中央。
是那份笔迹鉴定报告。
“刘处长，我今天来，不代表组织。”
林峰身体微微前倾，“我代表孙正平，那个被封在水泥里半年的总监理。也代表吴景，那个在看守所里自杀的蠢货。”
刘建的眼皮跳了一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案子市局不是已经定性了吗？吴景畏罪自杀，事实清楚。”
“事实？”
林峰拿起那份报告，像发牌一样，一张张拍在桌上。
“省厅的笔迹专家说，吴景的遗书，不是写的，是抄的。是在极度恐惧和不情愿的状态下，一笔一划临摹出来的。”
林峰的指尖，重重点在“一时冲动”四个字的复印件上。
“专家还说，这几个字，写得力透纸背，像是在执行一个必须完成的命令。”
“刘处长，你跟吴景在会见室里谈了一个小时。你给他的命令，是什么？”
刘建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借此掩饰自己微乱的呼吸。
“林主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去见吴景，是了解项目环保问题的常规工作，有记录可查。”
“常规工作，需要清空所有监控，谈一个小时？”
林峰笑了，只是那笑意冰冷。
爱心猫粮1阅豆
南瓜喵10阅豆
喵喵玩具50阅豆
喵喵毛线88阅豆
喵喵项圈100阅豆
喵喵手纸200阅豆
喵喵跑车520阅豆
喵喵别墅1314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