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
张超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荒谬，“案子定性为设备故障导致的意外泄漏，交了罚款就结案了。”
“可我那个朋友说当时去现场，河里几百米都是黑水臭气熏天，根本不是意外。”
一个因偷排污水被处罚过的公司，摇身一变拿下了投资上百亿的全市污水治理项目。
这背后要是没鬼他林峰的名字倒过来写。
“还有，”张超继续说道，“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叫吴景。我查了他是吴天豪一个远房堂弟。”
吴家的人。
“我知道了。”林峰挂断电话。
他将那份股东名单抽出来平铺在桌上。
手指在“王海”两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一次又一次。
他拿起笔在“景源环保科技”这几个字下面重重地画了一条横线。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新成立的“重大工程廉政监督办公室”里，油漆味还没散尽。
林峰早已到了，桌上一杯茶已经冷透。
半米高的项目资料堆在面前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挡住。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张超一阵风似的走进来，手里捏着份文件，脸色黑得能滴出水。
“林主任，景源环保那边刚发来的施工进度表全是废话！具体到天到人到标准的，一个字都没有！”
林峰从资料堆里抬起头，伸手抽出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这是我昨晚弄的，按这个标准让他们下午三点前重新交一份。”
他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打印出来，贴在施工现场的公示栏上。少一个字，我亲自去封他们的大门。”
张超接过文件，只扫了一眼，人就愣住了。
上面的条款细致到了每一颗螺丝钉的扭矩，每一米管道的焊接参数。
“这……林主任，这是国优工程的标准了，他们肯定做不到！”
“做不到，就让他们滚。”林峰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去现场。”
污水处理厂的工地，烂泥遍地，黄土朝天。
钢筋胡乱堆着，几个工人蹲在墙角抽烟，安全帽就扔在脚边。
项目法人吴景，吴天豪那个远房堂弟，挺着个扎眼的啤酒肚，满脸肥肉挤出个笑，快步迎了上来。
“哎哟林主任！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快快里边坐，给您泡最好的茶！”
林峰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那堆锈迹斑斑的钢材，用脚尖踢了踢发出一声闷响。
“这批钢材谁验收的？”
吴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个……都是按规定来的有合格证。”
“我要看进场检验记录，不是那张可以随便印的废纸。”
林峰转向身后的聂天翔，“聂队，把他们的材料库给我封了。通知市质监站的人过来一根一根地验！验出问题，按假冒伪劣产品处理直接刑拘负责人。”
冷汗瞬间从吴景的额头冒了出来。
“林主任这……这不至于吧？一点小毛病我们马上换！马上就换！”
“现在不是换不换的问题。”林峰的脚步没停，走向一处正在挖掘的沉淀池，“是你们从根上就没打算好好干！”
他指着池边一根用铁丝随便绑着的护栏，那护栏晃晃悠悠风一吹就要倒。
“这个能拦住谁？掉下去一个工人你赔得起吗？”
吴景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咯咯作响，只能连声称是。
林峰不再理他，将注意力投向那个巨大的沉淀池。
池子里积满了黑色的淤泥和建筑垃圾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这池子清干净。里面的垃圾全部运到指定地点处理，我要看转运和处理的回执单。”
“是是是我们马上安排！”
吴景满头大汗，赶紧冲着不远处的施工队长吼。
清理工作立刻开始。
一台小型挖掘机的机械臂伸进池底，挖斗在粘稠的淤泥里搅动。
林峰就站在池边面无表情地看着。
他就要让所有人看着，他这个新办公室不是挂个牌子喝茶的。
突然。
“哐啷！”
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挖掘机司机的动作停了，他探出头满脸都是疑惑。
“队长，下面好像有块大石头挖不动！”
施工队长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妈的什么石头这么硬！用钻头给我钻开！”
几个工人立刻拿着风镐跳下池子对着那块“硬物”开始猛干。
刺耳的钻头声响彻整个工地。
几分钟后，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打断了所有的噪音。
“啊！人！是个人！”
风镐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刻全部凝固。
挖掘机挖开的淤泥下，露出的根本不是石头，而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水泥块。
风镐刚刚打掉了一角，就在水泥块的缺口里，一截惨白的手骨赫然暴露出来，几缕黑色的长发死死地缠在骨头上。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人群彻底炸了。
“死人！水泥里有死人！”
吴景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在烂泥地上，那张胖脸瞬间看不到一丝血色。
“封锁现场！”
聂天翔第一个反应过来，“所有人退后！不准拍照！谁他妈敢乱动，我毙了他！”
他一边吼，一边已经拨通了市局的电话。
两个小时后。
监督办公室。
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峰坐在办公桌后，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一具水泥藏尸，让整个污水处理项目，从一个经济问题，骤然升级成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刑事案件。
项目，被无限期叫停。
这绝对不是巧合。
有人在用这种方式，给他一个下马威，要把这潭水彻底搅成一锅谁也看不清的烂粥。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张超冲了进来，脸色比外面的天还阴，他把一个平板电脑“啪”一声拍在林峰桌上。
“林主任……你快看！”
屏幕上，是清远本地一个流量极大的论坛。
一个鲜红加粗的标题摆在上面。
【反腐英雄还是风流主任？庆功宴后与市局警花关系暧昧，有图有真相！】
下面配的图，正是昨晚在家常菜馆走廊里，他伸手护住潘心怡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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