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你们他妈知道我是谁吗!”
吴天豪还在歇斯底里地挣扎。
回应他的,是冰冷的地面。
一名特警用膝盖死死抵住他的后心,另一人反剪他双臂,清脆的“咔哒”一声,泛着寒光的手铐锁死了他的手腕。
“啊!我的手!我的手要断了!”
吴天豪的脸被死死按在粗糙的沥青路上,脸颊的皮肉被磨得火辣辣地疼。
他拼命扭过头,看到警察从四面八方涌来,看到那些冷漠又厌恶的表情。
他看到潘心怡冲向不远处那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身影,看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飞奔而去。
完了。
他彻底完了。
“别……别抓我……”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不是我……是林峰!是他想杀我!是他逼我撞车的!我才是受害者!”
没人理睬。
押着他的特警手上猛地加了力道,显然对他没有任何好态度。
“钱!我给你们钱!”
吴天豪彻底崩溃了,眼泪鼻涕混着血水糊了一脸,“一百万!不!一千万!你们每个人一千万!放我走!求求你们放我走!”
“我叔叔是吴振邦!你们放了我,我让他提拔你们!当处长!当副局长!什么都行!”
他语无伦次地叫喊着,抛出他能想到的所有诱惑。
但周围的人,只是用看小丑的眼神看着他。
潘心怡扶着被紧急包扎的林峰,从他身边走过,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
吴天豪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依仗,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
两小时后,清远市委大楼,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吴振邦刚刚沏好一壶大红袍,茶香袅袅。
他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的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外面那场惊天动地的追捕,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秘书推门进来,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如纸。
“市……市长……”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天……天豪他……被抓了。”
吴振邦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的热气,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省纪委的联合专案组,已经进驻市局了,正……正在往我们这边来。”
“知道了。”
吴振邦淡淡地应了一声。
秘书愣住了。
他设想过老板会震惊、会愤怒、甚至会慌乱,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滴水不漏的平静。
吴振邦轻轻呷了一口茶。
“慌什么。”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皮,“天豪终究被抓了,但,在意料之内。”
“天豪,叔叔尽力了,这就是你的命,接下来,就别怪叔叔不讲情面了……”
吴振邦眼神中一抹寒芒闪过,随后迅速消失殆尽。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省纪委的几名调查员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出示了证件。
“吴副市长,打扰了。我们是6.23专案组的,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核实。”
“应该的,应该的。”
吴振邦主动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痛心,“同志们辛苦了。我也听说了,天豪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给组织添了天大的麻烦!是我管教不严,我失职啊!”
他抢在对方开口前,先给自己定了个“失职”的调子。
调查组长显然没料到他是这个态度,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吴副市长,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吴天豪涉嫌在安居工程项目中,存在偷工减料、挪用公款、恶意围标等多项严重违法行为……”
调查组长一连串说了大堆,想用言语给吴振邦施加压力。
谁料,吴振邦根本不吃这招。
“畜生!”
吴振邦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火,“我早就告诫过他,做生意要本分!他就是不听!简直无法无天!”
调查员将一份文件副本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们截获的一段视频。视频里,吴天豪亲口承认,安居工程是他通过您的关系拿下的。”
吴振邦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便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同志,这……这简直是荒唐!”
他将文件放回桌上,看着调查员,一脸的坦诚与无奈。
“天豪是我亲侄子,这清远市谁不知道?他喝多了在外面吹牛,仗着我的名头作威作福,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对他太纵容了。”
“但是,说我帮他拿项目,这是天大的冤枉!”
“你们可以去查,安居工程所有的招标流程,所有的合同文件,上面有一个我的签名吗?我打过一个招呼吗?”
“一个醉鬼的胡话,怎么能当成证据呢?”
调查组长眉头紧锁。
他们当然查过。
所有文件,所有签批,资金流水的最终指令,全都出自吴天豪。
整条证据链,完美地避开了吴振邦。
他就像一个棋盘外的棋手,运筹帷幄,棋盘上,却不沾半点尘埃。
“至于他公司的那些烂账,那些黑钱,我更是毫不知情!”
吴振邦的语气沉痛,“我作为市领导,工作千头万绪,确实疏于对家人的管教和监督。”
“这一点,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向省委做出深刻检讨。”
一番话,滴水不漏。
他把所有刑事罪责,都推给了“不成器的侄子”和“酒后胡言”。
而他自己,只揽下了一个无关痛痒的,“疏于管教”的党纪处分。
调查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手里握着利刃,却发现眼前这人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可以下刀的地方。
吴天豪,不过是被推出来顶罪的弃子。
送走了调查组的人,秘书进来给吴振邦续水时手还在抖。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吴振邦端起那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品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某一瞬间,他的后背也曾掠过一丝寒意。
那个叫林峰的年轻人完全是个疯子,也是个真正的对手。
可惜还是太嫩了点,手不够长,到不了他这儿。
吴振邦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他吴家这棵树砍掉了一根烂掉的枝丫,只会长得更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