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坐了几年牢连妻女都顾不上的男人,能有什么复杂的藏匿手段?”
林峰的手指在冰冷的机器外壳上轻轻敲击。
叩、叩叩。
“他只会用最原始也最符合他思维习惯的方式。”
“纺织厂的工人最熟悉的是什么?是机器的内部结构。”
林峰的手电筒光束从底座的夹层上移,最终停在了纺纱机主体的一个维修口挡板上。
那块挡板由四颗巨大的六角螺丝固定,与机身融为一体布满了油污和锈迹,看起来几十年都没被动过。
“谁会想到东西会藏在机器的核心部件里?”
潘心怡的一个手下立刻上前,从工具包里拿出扳手对准了其中一颗螺丝。
“嘎吱!”
刺耳的声音响起,螺丝纹丝不动。
“不行潘局,锈死了。”
“我来。”林峰接过扳手,没有直接硬来,而是用扳手的末端对着螺丝的边缘,用一种特定的节奏快速敲击了几下。
铛!铛!铛!
清脆的震动声传开。
他再次套上扳手,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发力。
咯嘣!
一声脆响,那颗锈死的螺丝竟然松动了。
另外三名便衣见状立刻用同样的方法,很快将另外三颗螺丝也卸了下来。
挡板被取下。
里面不是预想中复杂的齿轮和零件,而是一个被掏空的空间。
一个用黄色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正静静地躺在黑暗的角落里。
包裹旁边还码放着一叠用塑料袋密封的钞票。
五十万现金一分不少。
还有那本记录着马富光秘书所有罪证的“账本”!
一个便衣就要伸手去拿。
“别动!”林峰立刻制止。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取证袋和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包和那包现金取了出来放进袋子里。
潘心怡看着那个袋子,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
她看向林峰,这一次眼神里不再只有审视和合作。
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柳长青的背书,他自身的能力同样可怕。
心思缜密胆大心细,对人性的揣摩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走。”潘心怡没有多余的话。
……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
房间里,窗帘紧闭。
潘心怡亲手戴上手套,将油布包打开。
一本陈旧的笔记本,映入眼帘。
她翻开第一页,清秀又带着一丝狠厉的字迹,记录着第一个日期和地点。
“城北茶楼二楼包厢。张柔。指令:反咬崔建勋,价码五十万。”
潘心怡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每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张柔下达的每一个指令,甚至每一次谈话时张柔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被刘建军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账本。
这是一份足以将马富光和张柔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绝命书。
除了账本,还有几张被折叠起来的A4纸。
是当年伪造的银行流水和票据的复印件,上面每一个数字,都指向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铁证如山。”一个便衣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无法抑制的激动。
潘心怡将所有东西重新装好,封存。
“这些东西,不能经过县里的任何程序。”她看向林峰,“必须直接送到市里。”
“我父亲那边,我会亲自汇报。”
林峰点头。
这件事,必须由潘卫国这个市长,和柳长青这个县委书记,从上到下,同时发动。
“马富光在监狱的线人,现在还不知道刘建军招供的消息。”
“更不知道我们已经拿到了证据,下一步,必然是狗急跳墙。”林峰冷静分析。
潘心怡拿起手机,走到窗边。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她拨通了电话,但话却是对林峰说的。
“你说。”
“回到县纪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潘心怡转过身,“我要你,成为那根插在马富光身边的钉子。”
“我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
这几乎是一个送死的任务。
把林峰推到明面上,当成吸引所有火力的靶子。
林峰笑了。
“求之不得。”
……
清远市,铂金翰宫会所。
包厢内,空气中混杂着昂贵雪茄和顶级茅台的醇香。
东陵县公安局副局长马富光哈着腰,亲自给身边的年轻人添满了杯中酒。
那年轻人叫吴启,吴家嫡系三代,也是清远市出了名的纨绔。
“吴少,您就看好吧,一个林峰而已,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马富光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保镖快步走进来,俯身在吴启耳边飞快地低语了几句。
吴启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砰!
他手里的水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应声而碎,酒液混着玻璃碴子溅了一地。
“废物!”
吴启一声暴喝,让马富光的心跟着狠狠一颤。
“东西被他们拿走了?你他妈不是跟我保证万无一失吗!”
“吴少,息怒,息怒啊!”
马富光吓得连忙起身,额头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纺织厂那边传来消息,夹层是空的,他们什么都没找到!应该是被刘建军那个老王八蛋给耍了!”
吴启的脸色没有半分缓和。
“我不管过程!我只要结果!”
他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红木桌面,“崔建勋的案子,一个字都不能再从东陵县传出去!听懂了没!”
马富光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面。
“是,是!我明天,就在县常委会上办了他!”
吴启这才冷哼一声,看向窗外璀璨的夜景。
“柳长青那边,我吴家自然会有人去点他一下。他要是聪明,就该知道屁股该往哪边坐。”
次日,县纪委监委大楼。
林峰回到自己工位时,整个办公室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没人跟他打招呼。
甚至没人多看他一眼。
那些平日里最爱聊八卦的同事,此刻都跟哑巴了似的,一个个埋头在自己的文件里,连键盘敲击声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刻意放轻了。
有人起身去接水,宁可绕个大圈,也绝不从他工位旁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