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随老子去落鹰峡发财!斩李言小儿狗头者,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杀——!”赵黑子鬼头刀向前一指,山贼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乱糟糟地涌出寨门,朝着落鹰峡的方向,如同决堤的浊流般汹涌而去。偌大的黑云寨,瞬间变得空虚。
就在这喧嚣的“大军”刚刚离开寨门视线范围,喧嚣声尚未完全消散之时。
黑云寨后山,那片被称为“鬼见愁”的绝壁之下。嶙峋陡峭、猿猴难攀的岩壁上,十几条绳索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垂下。紧接着,一个个敏捷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利用绳索和岩缝,艰难而迅速地向上攀爬。
李言身先士卒,他早已脱去显眼的明光铠,只着一身深色的劲装,手脚并用,每一次发力都精准而有力。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尖锐的岩石划破了他的手掌,但他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上方越来越近的崖顶。在他身侧,是伤势稍缓、咬牙坚持的石勇,以及石勇挑选出的五名最熟悉后山地形的老寨兄弟。陈平则带着数十名最精锐、身手最矫健的京都卫老兵紧随其后。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绳索摩擦岩石的细微声响和压抑的呼吸声。下方是令人眩晕的深渊。
终于,李言的手猛地抓住崖顶边缘一块凸起的岩石,腰腹发力,一个利落的翻身,悄无声息地落在崖顶茂密的灌木丛中。他迅速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四周。
崖顶是一片相对平缓的林间空地,一条被荒草掩盖、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径蜿蜒通向下方灯火稀疏的黑云寨主寨区。前方不远处,就是地图上标注的寨墙!此刻,寨墙上只有寥寥几个无精打采的老弱山贼在巡逻,注意力显然都被前寨刚刚离去的“大军”所吸引。
李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成了!
石勇和几名老兄弟也陆续翻上崖顶,看到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寨子,看到那稀松的守卫,眼中都燃烧起复仇的火焰。
“殿下,粮窖就在后山那个山洞里,入口就在那边那片乱石堆后面,有暗哨两个,都是以前寨里的老弱,不足为虑。”石勇压低声音,指着寨子后部一个方向,“库房在主寨东侧,靠近聚义厅,那里守卫可能稍严,但主力都被赵黑子带走了!”
李言点点头,目光如电,迅速分配任务:“石勇,你带两个兄弟,解决粮窖暗哨,控制粮窖入口!陈平,你带二十名精锐,随本王直扑库房!其余人,由石柱带领,解决寨墙上那几个守卫,控制寨门!动作要快!无声解决!在赵黑子反应过来之前,把火油给本王泼到他们主寨的房顶上去!”
“遵命!”众人压低声音应诺,眼中闪烁着同样的杀意和兴奋。
如同鬼魅般,这支精悍的小分队迅速分成三股,沿着荒草丛生的小径,无声无息地潜入夜色笼罩下的黑云寨。复仇的利刃,已然出鞘,直刺贼巢最空虚的心脏!
夜色如墨,悄然吞噬了黑云寨最后一丝喧嚣的余烬。寨墙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几个倚着墙垛打盹的老弱山贼,鼾声断断续续。寨内一片死寂,只有远处聚义厅方向还有几点昏黄的光晕,如同鬼火。
李言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紧贴着冰冷的寨墙阴影移动。他身后,陈平带着二十名最精锐的士兵,人人屏息凝神,脚步轻得如同狸猫。石柱带领的另一组人,已经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寨墙,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哼后,墙头便彻底安静下来。寨门处的绞盘被缓缓转动,沉重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殿下,库房就在前面,拐过那个柴火垛就是。”石勇派来引路的一名老兄弟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处堆满杂乱木柴的角落。
李言微微颔首,手按在腰间冰冷的剑柄上。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哭腔的争吵声,隐隐约约从库房旁边的阴影里传来。
“……虎子哥!我求求你了!就……就给我娘半袋吧!她快不行了!就快饿死了啊!”一个带着少年稚气的哭求声。
“滚开!二狗!你他娘找死啊?这是大当家的库房!里面的东西你也敢动?活腻歪了!”一个粗哑的、带着不耐烦的呵斥声。
“虎子哥!看守库房的瘸爷都偷偷告诉我了!这里面堆的粮食都发霉了!大当家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救我娘的命!我求求你了!”少年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发霉了那也是大当家的!你敢动一粒米,老子现在就剁了你的手!滚!再啰嗦连你一起喂狼!”呵斥声更加凶狠。
李言眼神微动,打了个手势,队伍如同流水般悄然分开,无声地包围了柴火垛后的角落。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山贼号衣、身形单薄的少年,正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一个身材壮硕的山贼大腿,苦苦哀求。那壮硕山贼一脸凶相,腰间挎着刀,正不耐烦地想要一脚踹开少年。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瘸着腿的老山贼倚着库房墙壁坐着,眼神浑浊麻木,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陈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警惕。李言却向前一步,从阴影中现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角落里的拉扯:“粮仓里的米,都发霉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角落!
“谁?!”那叫虎子的壮硕山贼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抽刀转身!当他看清眼前出现的并非寨中兄弟,而是一群浑身散发着冰冷杀气的陌生甲士时,脸上的凶悍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
“官……”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噗嗤!”
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闪电般划过!陈平如同出闸的猛虎,后发先至!那山贼的鬼头刀才抽出一半,陈平的佩刀已经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咽喉!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溅了旁边那少年一脸。山贼壮硕的身体晃了晃,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那叫二狗的少年和瘸腿老山贼完全吓傻了,呆若木鸡,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是惊恐地看着眼前这群从天而降的杀神。
李言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冰冷的目光扫过被吓傻的少年和老者:“说,粮仓在哪?库房钥匙在谁手里?”
少年二狗浑身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完全说不出话。那瘸腿老山贼倒是反应快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颤巍巍地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旁边一扇包着铁皮、看起来异常坚固的木门,又指了指地上虎子的尸体:“钥…钥匙…在…在他身上…大人饶命…饶命啊…”
陈平立刻蹲下身,在虎子的尸体上摸索,很快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黄铜钥匙。
李言不再理会两人,对陈平下令:“开门!动作快!”
“咔哒…嘎吱…”
沉重的铁皮木门被打开,一股混杂着陈腐谷物气息和淡淡铁锈味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库房内光线昏暗,借着门口透入的微光,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一直堆到屋顶。一些麻袋已经破损,流出黑乎乎、结块发霉的谷物。而在库房的另一侧,则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箱子和成捆的、用油布覆盖的长条状物品。
陈平带着几名士兵迅速冲入,用刀挑开几个麻袋,抓出里面黑绿发霉、散发着恶臭的谷物,脸色铁青:“殿下!全是霉米!畜生!宁愿烂掉也不给下面人吃!”
李言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过那些箱子。
他快步走到一个半开的木箱前,猛地掀开箱盖!
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的——制式强弩!弩臂上,清晰地烙印着京都卫军械库的标记!
“是我们的弩!”一个士兵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悲怆。
李言的眼神瞬间冰封!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般刺向那个瘫软在地的瘸腿老山贼:“说!这些军械,还有那些发霉的粮食,从哪来的?谁送来的?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