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千峰寨主！

“杀——！！！”

李言那声嘶力竭、裹挟着无尽屈辱与决绝的怒吼，如同在滚沸油锅中投入的冰水，瞬间炸裂开来！这声音穿透滚石坠落的轰隆巨响，撕裂了箭矢破空的尖啸，狠狠撞进每一个濒临崩溃的京都卫士兵耳中。

“杀！杀！杀！”

陈平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如虬龙，第一个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响应！那吼声如同受伤猛兽的绝叫，带着要将一切敌人撕碎的狂暴！

绝望的灰烬之下，被压榨到极限的愤怒与求生的本能，轰然点燃！饥饿的肠胃、袍泽惨死的景象、被贪墨的军饷、家中父老期盼的眼神……所有积压的屈辱和怒火，在这一刻被李言那指向峭壁的血色剑锋彻底引爆！士兵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混杂着血腥味的唾沫星子四溅，他们不再是被动挨打的羔羊，而是一群被逼入绝境、急欲噬血的饿狼！

“跟殿下冲出去！”

“宰了那些狗娘养的！”

“夺粮！报仇！”

混乱的嘶吼汇成一股狂暴的音浪，在山谷中激烈碰撞、回荡。残存的盾牌手猛地将盾牌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用血肉之躯死死顶住！后面被点燃血性的士兵，不顾头顶依旧泼洒而下的箭雨，狠狠拉开手中因保养不善而吱呀作响的弓弦，将稀稀落落却饱含恨意的箭矢，拼命射向高处那些晃动的人影！

“噗！噗！”箭矢入肉的声音偶尔传来，夹杂着山贼的痛哼。

峭壁上，那嚣张的粗犷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惊怒和更强的嘲弄：“哟嗬？太孙小儿，还有点血性？弟兄们！给老子狠狠地砸！射！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绝望！惠王殿下赏钱翻倍！杀！”

回应他的是更加密集的滚木礌石和箭雨！一块磨盘大的巨石轰然砸在李言亲卫刚刚举起的盾牌上，“咔嚓”一声，盾牌碎裂，下面的士兵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被砸成一团模糊的血肉！腥热的液体溅了李言半身。

“殿下小心！”陈平目眦欲裂，挥刀猛劈，格开一支射向李言后心的冷箭，刀锋与箭簇碰撞，迸出火星。

李言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汗，目光死死锁定峭壁上那个喊话的头目所在区域。绝境之中，主帅必须比任何人都清醒！硬冲这狭窄谷道，无异于送死！必须找到突破口！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急速扫过两侧陡峭如刀削的岩壁，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缝隙。岩壁湿滑，布满青苔，几无攀爬可能。山贼的伏击点选择得极其刁钻，居高临下，火力覆盖了整个谷道！

“盾阵！向左侧岩壁收缩！贴紧！”李言厉声下令，声音在喧嚣中依旧清晰，“弓手！压制右侧上方那片荆棘丛！给我射！”

残存的盾牌手艰难地挪动，紧紧挤靠在左侧相对内凹的岩壁下，利用那一点点天然形成的屏障。弓手们咬紧牙关，不顾手臂酸麻，将箭矢集中射向右侧峭壁一处箭矢射来最密集的荆棘丛区域，终于稍稍压制了那边的火力。

然而，这仅仅是苟延残喘。滚石依旧在无情地收割生命，士兵们像被镰刀扫过的麦子般倒下。李言的心在滴血，这些都是他带出来的兵！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突破口在哪里？难道真要葬身此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猛兽的呜咽，骤然从峡谷的出口方向——也就是京都卫大军被堵住的后方——席卷而来！这号角声与山贼的喧嚣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原始而剽悍的力量！

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滚动的喊杀声！那声音并非来自谷内，而是来自……峭壁的顶端！来自山贼伏兵的后方！

“杀啊——！”

“宰了座山雕的狗崽子！”

“千峰寨的爷们儿回来了！”

峭壁之上，山贼伏兵阵地的后方，猛地爆发出激烈的厮杀声！刀兵碰撞的刺耳锐响、垂死的惨嚎、惊怒的咒骂，瞬间取代了原先得意洋洋的箭矢呼啸和滚石轰鸣！

“怎么回事？！”峭壁上那个粗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后面！后面是谁？他妈的！哪来的敌人？顶住！给老子顶住！”

原本对着谷底疯狂倾泻箭雨和滚石的山贼，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屁股后面竟然杀出了一支凶悍莫名的队伍！这支队伍人数似乎不多，但个个悍勇绝伦，如同猛虎入羊群，挥舞着沉重的砍刀、长矛，甚至还有猎叉，从后方狠狠楔入了山贼的伏击阵地！

居高临下的压制火力，顿时大乱！射向谷底的箭矢变得稀疏零落，滚石也失去了节奏。

谷底的压力骤然一轻！

“援军？！”陈平一刀劈飞一个试图趁机扑上来的零散山贼，惊喜交加地望向峭壁顶端，那里人影晃动！

杀声震天。

李言的心猛地一跳！这号角声……这喊杀声……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峭壁顶端混战的核心区域。

只见一个异常魁梧的身影，如同人形凶兽般在混乱的山贼群中左冲右突！他手中挥舞的并非制式军刀，而是一柄沉重无比、刃口闪烁着暗沉血光的开山巨斧！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凄厉的破风声和一片血肉横飞！挡在他面前的山贼，如同被砍瓜切菜般扫倒！

那巨汉似乎感应到了李言的目光，猛地一斧头劈开身前一个山贼头目的半边肩膀，在对方凄厉的惨嚎中，豁然转头，目光如电，穿透数十丈的空间，直直射向谷底浑身浴血的李言！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巨汉布满虬髯、沾染着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敬畏，有感激，更有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

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抬起沾满脑浆和碎肉的斧刃，朝着李言的方向，重重地顿了一下！那是一个无声的、重逾千斤的承诺！随即，他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再次转身，巨斧化作一片死亡旋风，疯狂地卷向惊魂未定的山贼！

是他！

李言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身影，一个三年前在另一个剿匪战场上的抉择，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那个被围困在绝壁之上，走投无路，最终被自己以“首恶已诛，胁从不究”为由，放了一条生路的悍匪首领！那个盘踞在千峰寨，以勇力和义气著称的……“震山虎”！

“是他！千峰寨主！”李言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