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查百万亏空，行动！

赵伟一愣，随即想起李言因追查前太子旧案线索而被构陷下狱的往事，脸色更加难看。

“大理寺卿王渊，惠王舅舅的姻亲！他明知我冤屈，却能在惠王授意下，将我屈打成招，差点定成死罪！若非…若非皇爷爷最后关头起了疑心…”

李言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你再看看今日这账册！虚报阵亡，冒领抚恤！如此大案，必然牵涉户部钱粮拨付、兵部核销、甚至地方官府配合伪造阵亡文书！环环相扣，根深蒂固！户部尚书王忠福是谁？惠王的亲舅舅！王家当代家主这背后若没有惠王，甚至昌王的影子，你信吗？”

他走到赵伟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我们现在根基未稳，京都卫刚刚抓在手里，人心尚未完全归附。若此时贸然将这本账册捅到皇爷爷面前，你猜惠王他们会如何应对？”

赵伟冷汗涔涔，顺着鬓角流下：“他们…定会反咬一口！说殿下您刚接手京都卫，为推卸责任、排除异己，故意伪造账册，诬陷忠良！甚至…甚至可能说您心怀怨望，借机生事，动摇国本！届时陛下为了朝局稳定，为了安抚江南王家和惠王昌王背后的势力，极有可能…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牺牲掉我这个‘不安分’的太孙！”李言冷冷地接过了话头，眼中闪过一丝看透世情的苍凉，“如今的天下，北有匈奴年年叩关，西有藩镇蠢蠢欲动，江南赋税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皇爷爷…他老了。他要的是平稳，是各方势力的暂时平衡。一个根基浅薄、又捅出如此惊天大案的太孙，和一个掌控钱袋、背后站着庞大王家、看似‘贤德’的惠王，甚至再加上一个坐山观虎斗的昌王…你觉得，皇爷爷会怎么选？”

赵伟浑身一颤，哑口无言。他跟随先太子多年，深知朝堂倾轧的残酷。李言的分析如同冰冷现实的重锤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赵伟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看着那本如同烫手山芋的账册，“难道就任由这百万亏空悬在头顶？任由那些蛀虫继续逍遥？任由将士们的血汗钱被他们肆意挥霍？殿下，剿匪在即，粮草军械若再被他们动手脚，将士们如何卖命？我们…我们拿什么去剿匪？拿什么去兑现您一个月平匪患的承诺？”

“所以，”李言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人心，“我才把杨廷和，放到了转运使这个‘火炉’上！”他指着账册上杨廷和的名字和私印，“他杨廷和，是惠王在京都卫最忠心的爪牙，也是这十年军饷亏空最直接的经手人之一！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一是麻痹惠王，让他们以为我李言愚蠢好欺，放松警惕；二，就是要把他架在明处！让他成为我们追查亏空、揪出幕后黑手最醒目的一盏‘灯’！也是…将来万一查不下去，或者需要引爆此案时，最合适的‘替罪羊’！”

赵伟恍然大悟，眼中爆发出精光：“殿下深谋远虑！奴才愚钝！如此一来，无论后续如何，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中！杨廷和这位置，坐得越高，摔得越狠！他贪得越多，将来死得越惨！”

“不错。”李言眼中寒光闪烁，“但光靠一个杨廷和还不够。这潭水太深，牵扯太广。我们要查，必须秘密进行，一击必中，拿到铁证！”

他走回案后，铺开一张京都卫大营的简易地图，手指重重点在几个关键位置：“赵伟，你立刻动用我们在京城的所有暗线，尤其是以前东宫留下的老人，他们熟悉京城三教九流。给我盯死户部几个关键司的主事，特别是掌管军饷拨付和核销的那几个！还有兵部负责军械采买、阵亡核验的官员！查清他们与哪些商号来往密切！”

“李信！”李言看向帐外，“让他立刻秘密来见我！还有陈平！”

片刻后，李信和陈平悄无声息地闪入帅帐，脸上还带着酒意，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和警惕。

李言示意赵伟将账册关键内容展示给二人。当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阵亡抚恤数字和估算的百万亏空时，饶是李信沉稳，陈平悍勇，也惊得倒吸凉气，脸色剧变。

“殿下这…这是要掘我京都卫的根基啊！”李信一拳砸在案几上，怒发冲冠。

“狗日的杨廷和！还有他背后的主子！老子拧下他们的脑袋！”陈平眼中凶光毕露。

“噤声！”李言低喝，目光扫过二人，“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和刀子。”

他指着地图和账册：“李信，你升任副指挥使，名正言顺。我要你不动声色，暗中排查京都卫内部所有与军需、仓储、抚恤发放相关的军官、文书、仓管！特别是那些杨廷和的心腹旧部！查清他们经手的每一笔账目，每一次物资出入库！找到他们与外面勾结的具体证据和人证！记住，要隐秘，宁可慢，不可打草惊蛇！”

“末将领命！”李信抱拳，眼神坚定，“殿下放心，末将定将这群蛀虫一个个挖出来！”

“陈平！”李言看向这位新任统领，“你性格刚烈，但心思缜密。我要你带一批绝对可靠、嘴巴严实的兄弟，换上便装，秘密调查京城几家最大的粮商、布商、铁器商！尤其是那些长期与京都卫做军需生意，背景深厚、与户部兵部官员来往密切的！查清他们近十年与京都卫交易的账目底单，货物真实流向，背后真正的东家是谁！必要时…”李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可以用些非常手段，但务必拿到真凭实据！记住，你们的行动，绝不能暴露身份！”

陈平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抱拳低吼：“殿下放心！挖地三尺，末将也把他们的老底给掀出来！保证办得干净利落！”

“好！”李言环视三人，烛火在他坚毅的脸上跳动，“此事关乎京都卫生死，关乎剿匪成败，更关乎我们能否在朝堂站稳脚跟！务必慎之又慎！所有线索，只向我与赵伴伴单线汇报！在拿到足以扳倒幕后黑手的铁证之前，这本账册的存在，以及我们的调查，绝不能让第六个人知晓！明白吗？”

“明白！”三人齐声低应，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斗志和冰冷的杀意。

帅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下，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然打响。百万军饷的黑洞如同潜伏的巨兽，而李言，正带着他刚刚凝聚起来的心腹力量，悄然张开了狩猎的网。账册上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此刻仿佛都化作了无声的呐喊，催促着他们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发起致命的冲锋。

京都卫大营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只余下刁斗单调的敲击声在夜色中回荡。

帅帐内的烛光也早已熄灭，仿佛一切如常。然而，一张无形的巨网，已随着李言的密令，在京都城的各个角落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