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本殿苍生为念，可否有错？

许多将领，尤其是那些本就对李言心存轻视或不满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或深以为然的表情。甚至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

王远争脸色一变，厉声呵斥：“王彪！放肆！怎敢对殿下如此无礼！”但他的呵斥显得有些无力，并未能真正压下帐内的骚动。

杨廷和则抱着双臂，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看好戏的笑意，眼神挑衅地看向李言。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李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威信扫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统帅，不过是个可以随意羞辱的废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主位上的李言身上。看他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羞辱的挑衅！是暴怒失态？还是懦弱退缩？无论哪种，都将彻底葬送他在这支军队中刚刚萌芽的权威！

就在那刺耳的嗤笑声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几乎要将李言淹没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惊雷般在肃杀的中军大帐内炸开！

李言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硬木帅案之上！力量之大，让整个厚重的帅案都为之剧烈一震！案上摆放的令箭筒、笔墨纸砚、甚至那个沉重的青铜虎符，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叮当作响，滚落一地！

巨大的声响和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瞬间压倒了帐内所有的杂音！所有的嗤笑声、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被这雷霆般的怒意震慑，惊愕地看向主位。

只见李言霍然站起！他脸上的温和、从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刺骨的寒霜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的暴怒！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狠狠地、死死地盯在了王彪那张由得意瞬间转为惊愕的脸上！

整个大帐，死寂的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见！落针可闻！

李言没有咆哮，但他的声音却比咆哮更冰冷，更摄人心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金铁摩擦的铿锵之声，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你说我这是瞎折腾？”

“王彪是吧！”

这声点名，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召唤，让王彪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没想到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势。

李言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立马继续开口道：“你可知道本殿下为何会要检阅军队？”

王彪此时眼神闪躲，杨廷和是吩咐过他，可没告诉他这皇孙威势那么重啊！所以他没勇气在回答李言的话。

随即李言继续开口道：“好，本殿下现在告诉你！”

李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穿透死寂的大帐，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凛冽的寒风和沉甸甸的血腥气：

“你说我这是瞎折腾？”

“王彪！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我大魏的北境！看看那些被匈奴铁蹄蹂躏的焦土！看看那些流离失所、哭声震天的百姓！”

他猛地向前一步，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王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脸色煞白如纸。

“我大魏军力不振，武备松弛，才让匈奴年年叩关如入无人之境！才让北疆千里沃野化作修罗血海！才让无数将士埋骨他乡，连个囫囵尸首都寻不回来！这才过去多久？血未冷，泪未干！你王彪，还有你们！”

李言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那些刚才还在嗤笑的将领，所过之处，人人垂目，不敢对视。

“你们可曾想过，为何区区匈奴，能在我大魏国土上如此猖獗？正是因为军不成军，兵不成兵！正是因为像你这般，视整军经武为‘瞎折腾’的蠹虫太多！正是因为军中上下，早已没了血性与担当，只剩下一堆争权夺利、苟且偷安的朽木！”

他的声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尤其是那些经历过北境惨败的将领，脸上火辣辣地疼，仿佛被当众剥去了遮羞布。

“北境烽火未熄，京畿之地又如何？”李言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悲愤，指向帐外，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那饱受匪患之苦的京郊，“匪患猖獗！商旅断绝！妇孺夜不能寐！婴孩啼哭不止！那些悍匪流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甚至敢把爪子伸到京城根下！这难道不是军力废弛、武备不修带来的恶果？难道不是你们这些统兵之将的失职？”

他再次将目光死死盯在王彪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上，厉声喝问，如同惊雷炸响：

“本殿下整肃军纪，操练士卒，为的是荡平京畿匪患，还黎民一个太平！为的是让我大魏之师，重拾锋锐，不再受那异族铁蹄之辱！为的是让京城百姓，能安枕无忧，不必夜夜惊心！”

“这！叫瞎折腾？”

李言的声音陡然拔至极限，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愤怒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彪！本殿下问你！你口口声声效忠，你今日在此放肆，究竟忠于谁？是忠于你顶头上司杨廷和的眼色？还是忠于我大魏的江山社稷？是忠于你个人的蝇头小利、朋党倾轧？还是忠于这天下千千万万翘首以盼安宁的黎民百姓？”

“回答我！你王彪，身为大魏将领，食君之禄，统兵一方！你胸膛里跳动的，可还有一颗军人的心？你肩上扛着的，可还记得军人的担当？”

“告诉我！”

“难道苍生为念，本殿身为大魏皇族，可否有错？”

最后四个字，如同九天龙吟，带着煌煌天威和沛然莫御的磅礴气势，在死寂的中军大帐内轰然回荡，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王彪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那一个个如同烧红烙铁般的问题，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的羞耻感淹没了他，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下意识地想看向杨廷和寻求支撑，却发现杨廷和嘴角那丝看好戏的冰冷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阴沉。

整个大帐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李言那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的质问余音。所有的幸灾乐祸、轻视、不满，都在这一连串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质问和那如山如岳的威压下，被碾得粉碎！

帅案旁，那枚滚落的沉重青铜虎符，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象征着至高军权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