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卫副指挥使,杨廷和?”李泰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此人是王忠福一手提拔起来的军中亲信,是王家牢牢钉在京都卫里的一颗钉子,也是惠王一派在京都卫中的实权人物。
“不错!”王忠福眼中精光闪烁,“杨廷和此人,勇武有余,谋略平平,但胜在野心勃勃,对我们王家忠心耿耿,更对王远争那个指挥使的位置…垂涎已久!他早就对王远争的‘无能’和‘懦弱’心怀不满,认为若是他掌权,京都卫绝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他顿了顿,继续剖析,如同在下一盘精妙的棋:“李言空降,名义上暂掌剿匪,实则分走了京都卫的兵权,最难受的是谁?是王远争!但他老奸巨猾,不会明着对抗。可杨廷和不同!他年轻气盛,野心正炽,李言的出现,不仅挡了他上升的路,更是对他能力和威望的侮辱!他岂能甘心?”
王忠福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们只需稍加点拨,激起他心中对李言的鄙夷和不忿,再许诺他…只要他能让李言在京都卫栽个大跟头,灰溜溜地滚蛋,这京都卫指挥使的位置…未来未必不能是他杨廷和的!甚至,剿匪的功劳,也可以分他一份!”
李泰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李言在军营中狼狈不堪的景象:“舅舅此计甚妙!借刀杀人!让杨廷和这条恶犬去撕咬李言!我们只需坐收渔利!”
“正是此理!”王忠福捋了捋胡须,眼中满是算计,“我已派人密召杨廷和,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书房外传来三声极有节奏的轻微叩门声。王忠福沉声道:“进来。”
书房门无声地开启又合上。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穿着便装却难掩一身剽悍气息的将领快步走了进来。他正是京都卫副指挥使,杨廷和。他先是对着王忠福深深一揖,恭敬道:“末将杨廷和,拜见尚书大人!”然后才转向李泰,也躬身行礼:“参见惠王殿下!”态度虽恭敬,但眼中并无多少对李泰这个失势亲王的畏惧,反而隐隐带着一丝桀骜。
“廷和来了,不必多礼。”王忠福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深夜唤你前来,是有件关乎你前程的大事,要与你商议。”
杨廷和站直身体,如同一杆标枪,目光炯炯:“请大人吩咐!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心中早已猜到几分,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王忠福没有直接说事,反而先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忧国忧民”的沉重:“唉,廷和啊,你执掌京都卫一部,当知如今京畿匪患猖獗,民不聊生。陛下心忧如焚,这才…唉,病急乱投医啊!”
杨廷和眉头一皱,接口道:“大人是说…陛下让那位太孙殿下统领京都卫剿匪之事?”他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满。
“正是!”李泰忍不住插话,语气愤懑,“杨将军!你是军中宿将,当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岂能儿戏?那李言,一个从未上过战场、只会吟风弄月的纨绔子弟,仗着皇孙身份和几分伶牙俐齿,侥幸在朝堂上博了点虚名,就敢妄言统兵?一月平匪?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让他统领京都卫去剿匪,那不是剿匪,那是送死!是拿我京都卫数万儿郎的性命去填他那沽名钓誉的窟窿!”
杨廷和听着李泰的话,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中压抑的怒火和不甘被彻底点燃。他抱拳道:“殿下所言极是!末将及麾下将士,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岂能受此等毫无寸功、只会夸夸其谈的膏粱子弟驱策?末将不服!京都卫的弟兄们,也绝不会服气!”
“不服?不服又能如何?”王忠福适时地泼了盆冷水,语气带着无奈,“陛下旨意已下,王远争那个老滑头也已俯首听命。难道你杨廷和还敢抗旨不成?”
“末将…”杨廷和一时语塞,但眼中的不甘更甚。
王忠福话锋一转,如同魔鬼的低语:“抗旨自然不行。但是…让一个毫无威望、不懂兵事的主帅,在军中寸步难行,令不行禁不止…这,似乎也怨不得下面的将士吧?毕竟,军队,只认强者!只服能带领他们打胜仗、得军功、活命的统帅!”
他盯着杨廷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李言是什么人?一个靠着祖荫和几分小聪明侥幸脱罪的废物!他懂什么叫排兵布阵?懂什么叫临阵决断?他连刀都没摸过几次!让他统领大军?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京都卫的将士,都是血性男儿,岂能忍受被这等货色骑在头上指手画脚?他们心中憋着的那股气…需要有人去点燃!需要有人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跟着这个废物去剿匪,只有死路一条!军功?赏赐?做梦!能活着回来就是祖宗保佑!”
杨廷和的眼睛越来越亮,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王忠福的话,句句戳中了他的心思,也为他指明了方向。
王忠福图穷匕见,抛出了致命的诱饵:“廷和,你在京都卫多年,劳苦功高,能力有目共睹,屈居王远争之下,老夫也替你感到不值!若你能在此事上…让那位太孙殿下知难而退,灰头土脸地滚回他的东宫…不仅是为京都卫数万将士避开了灭顶之灾,更是立下了擎天保驾的大功!届时,这京都卫指挥使的位置…舍你其谁?甚至此番剿匪的功劳…也未尝不能记在你的头上!老夫和惠王殿下,必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
李泰也立刻保证:“杨将军!只要你能办成此事,本王保你前程似锦!一个指挥使算什么?将来封侯拜将,亦非难事!”
封侯拜将!指挥使!剿匪之功!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杨廷和的心坎上!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贪婪和炽热的光芒!所有的顾虑和犹豫都被这巨大的诱惑烧成了灰烬!
他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过顶,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尚书大人!惠王殿下!末将杨廷和,愿效犬马之劳!请大人和殿下放心!末将定让那李言小儿,明日踏入西城大营之时,便颜面扫地!让他知道,这京都卫的刀把子,不是他一个黄口小儿能拿得动的!他想统兵?做梦!”
“好!”王忠福抚掌大笑,眼中尽是阴狠的得意,“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廷和,放手去做!记住,要利用将士们的不满,要让他们自发地‘不敬’、‘不服’!法不责众!陛下和那小子,也拿你没办法!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末将明白!”杨廷和站起身,脸上充满了狰狞的自信,“末将这便回营布置!定不让大人和殿下失望!”他对着王忠福和李泰再次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凶悍。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王忠福和李泰脸上如出一辙的阴冷笑意。
“舅舅,此计…能成吗?”李泰看着杨廷和离去的方向,还是有些不确定。
王忠福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眼神幽深如古井:“成与不成,明日便知。即便不能将他彻底赶走,也要让他威信扫地,在军中寸步难行!让他这剿匪之行,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在京都卫都站不住脚的皇太孙?呵呵…陛下还会对他寄予厚望吗?朝野上下,还会有人看好他吗?他李言,就永远只能是个…跳梁小丑!”他放下茶杯,声音冰冷刺骨,“只要他掌控不了京都卫,他就永远…是只没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夜色更深,王家府邸的阴谋如同剧毒的藤蔓,在黑暗中疯狂滋长,悄然伸向了京都卫西城大营,也伸向了即将踏入军营的李言。
李言站在东宫书房的窗前,望着西城的方向,眼神沉静而锐利。或许是上一次因为紫玉螭龙佩差点丧命的缘故,这一次他并不知道具体的阴谋,但他能清晰地嗅到那浓烈得化不开的恶意和陷阱的气息。
得做一些准备!
李言随即召来了赵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