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长老的出现,带来的那股甜腻香风,与庭院中冰心竹的清冷气息格格不入,相互冲撞,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诡异氛围。
上官燕的脸色,比刚才消耗过度时还要冷上三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直刺玉叶长老。
“玉叶师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整个月影楼,敢在她面前自称“师妹”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玉叶长老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寒意,依旧笑得花枝乱颤,丰腴的身体轻轻摇曳,手中的团扇半遮着红唇:
“师妹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我听说师妹得了个宝贝,日夜调教,生怕你太过劳累,这才备了些薄礼,特地过来探望探望嘛。”
她说着,对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一名侍女立刻上前,打开了手中的锦盒,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锦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株晶莹剔透、形如灵芝的玉菌,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霞光。
“百年玉髓菌?”清霜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震惊。
这可是疗伤圣品,对神魂的滋养有奇效,其价值,比玄阴草和寒月石加起来还要贵重数倍。
玉叶长老竟然舍得拿出这种宝贝?
玉叶长老对清霜的反应很是满意,她那双桃花眼越过上官燕,落在了段正淳身上,那目光,像是要把他连皮带骨都吞下去。
“师妹冲击先天失败,神魂受损,这株玉髓菌,正好可以为你固本培元。至于这位……”
她话锋一转,媚眼如丝地看着段正淳,
“小郎君想必也累坏了吧?我那红叶阁里,备了千年暖玉床,最是能安神养性,恢复精力。不如,随我过去歇息一晚?”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抢了。
当着月影楼楼主的面,挖她的墙角,还要给她送上一份“慰问品”,其中的羞辱和挑衅,不言而喻。
清霜气得浑身发抖,手已经握住了剑柄,若非上官燕在此,她恐怕已经一剑刺了过去。
上官燕的眼神愈发冰冷,庭院中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她正要开口,却被段正淳一个微小的动作打断了。
只见段正淳从她身后走出,先是对着玉叶长老深深一揖,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晚辈段正淳,见过玉叶长老。”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惶恐,紫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玉叶长老美艳的脸庞。
“长老厚爱,晚辈实不敢当。晚辈只是楼主座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药引,能为楼主分忧,是晚辈的福分,怎敢言累。”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楼主的人”的身份,又把自己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玉叶长老轻哼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她摇着团扇,款款走到段正淳面前,那股甜腻的香风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
“小郎君,你这话可就太见外了。”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指尖,这一次,没有去挑他的下巴,而是轻轻拂过他额前一缕被汗水浸湿的白发,动作轻柔,却充满了暗示,
“你可不是什么药引,你是能改变我月影楼未来的宝贝。”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蛊惑的魔力:
“上官师妹性子冷,不懂得疼人。你跟着她,怕是受了不少苦吧?你跟她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那个‘批量解决功法桎梏’的法子,她一个人做,太独断,也太危险了。”
“不如,你来帮我。我保证,我能给你的,比她多得多。整个月影楼的资源,任你取用。我那红袖叶里的女弟子,个个貌美如花,也随你……”
“玉叶师姐!”
上官燕终于忍无可忍,厉声打断了她。
一股磅礴的气势从她体内轰然爆发,庭院中的冰心竹无风自动,发出剧烈的摇晃,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我的静心阁,不是你的红叶阁,还请师姐自重!”
玉叶长老被这股气势逼得后退了半步,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上官燕,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探望你,你就是这么对师姐的?”
“还是说,你怕了?怕我发现你那见不得光的秘密?怕你这宝贝疙瘩,被人抢走?”
“我的事,不劳师姐费心。”上官燕寸步不让。
两个月影楼最顶尖的女人,就在这小小的庭院中,为了一个男人,剑拔弩张,气机交锋,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清霜紧张得手心冒汗,一旦这两位真的动起手来,整个静心阁,乃至半个山头,都可能被夷为平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段正淳却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楼主……长老……你们……”
他扶着额头,一副神魂激荡、摇摇欲坠的样子,“你们的气息太强了,晚辈承受不住。”
他演得极其逼真,那虚弱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上官燕和玉叶长老几乎是同时收敛了自身的气势。
她们争归争,但核心目标都是段正淳。
要是现在把他给“震”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上官燕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快步上前,扶住了段正淳的手臂。
入手处,只觉得他身体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玉叶长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随即又换上了关切的表情:“哎呀,你看看,都怪我们。小郎君,你没事吧?”
段正淳靠在上官燕的身上,仿佛才缓过一口气,他抬起头,看着玉叶长老,紫色的瞳孔里满是歉意和无奈。
“多谢长老关心,晚辈无碍。只是晚辈体质特殊,实在受不得惊吓。”
他苦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对玉叶长老说道,
“长老,您的一番美意,晚辈心领了。只是,研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实在无法中断。”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真诚:“晚辈知道,长老也是为了宗门好。”
“不如这样,等我和楼主的研究有了初步的成果,晚辈一定第一时间,将整理好的心得体会,亲自送到您的红叶阁,与您一同探讨,如何?”
他既拒绝了玉叶长老的“挖角”,又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承诺。
“心得体会?”玉叶长老的眼睛亮了。
“是。”段正淳重重地点了点头,
“楼主目光如炬,高屋建瓴,负责的是宏观的理论构建和方向指引。”
“而晚辈,作为亲身的实践者,对于其中每一丝气机的变化,每一次经脉的反应,都有着最直观的感受。”
“这些感受,或许不成体系,但却是最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晚辈不才,愿将这些零散的体会记录下来,供长老参考。”
“或许,以长老的博学和智慧,能从中另辟蹊径,走出一条与楼主截然不同的,但同样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他这番话,捧了上官燕,也捧了玉叶长老,更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连接两位大佬的、不可或缺的桥梁。
玉叶长老看着段正淳,眼神变了又变。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
他没有选择站队,而是选择成为那个左右天平的砝码。
拒绝自己,会立刻得罪自己。答应自己,会立刻被上官燕废掉。
而他现在给出的方案,是唯一一个能让三方都暂时满意的答案。
“好。”良久,玉叶长老终于开口,脸上的阴沉化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段正淳,你果然很有趣。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