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女拍卖师显然也未料到如此变故,她握着乌木小锤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职业假笑几乎维持不住。
地阶功法,哪怕是残卷,其价值也远非金银或玄阶功法可比。
这已经不是拍卖,而是碾压。
青衣剑客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看了一眼二楼,终究是不甘地垂下了剑鞘。
富商家主更是面如土色,悻悻然坐下。
“上官云楼主出价《月蚀心经》残卷,还有没有更高的?”
拍卖师的声音都变了调,她环视一周,无人应答。
谁敢跟月影楼的楼主竞价?那不是钱的问题,是命的问题。
“既然无人,那便……”
“慢着。”
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响起,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火红劲装,容貌艳丽的女子摇着一柄孔雀羽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媚眼如丝,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目光在段正淳和二楼的上官燕之间来回扫视。
“合欢宗,红袖夫人!”有人低呼出声。
如果说月影楼是正道魁首,那合欢宗便是魔道巨擘。这两家向来是水火不容。
红袖夫人掩唇轻笑,声线甜腻得发齁:
“上官云真是好大的手笔,用一部自己都练不了的功法来换一个男人,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吗?”
“《月蚀心经》需至阴之体方可修炼,你上官燕是至阳剑体,这功法于你而言,与废纸何异?”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等宗门秘辛,竟被她当众揭开。
二楼纱帘后的身影动也未动,声音依旧清冷:“我出什么,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
红袖夫人款步走向囚车,用羽扇的顶端轻轻挑起段正淳的下巴,一双桃花眼在他脸上细细打量,啧啧称奇,
“如此绝色,若是落到你这冰块手里,岂不可惜?妹妹我最是怜香惜玉。”
“我出《百花秘戏图》完整版,外加三枚合欢丹,保证能让这小哥儿享尽人间极乐,如何?”
《百花秘戏图》是合欢宗的双修宝典,而合欢丹更是催情固元的圣药。
这份报价,论实用价值,对一个炉鼎而言,似乎比那虚无缥缈的地阶残卷更为直接。
拍卖师的额头已经见了汗,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个正道楼主,一个魔宗妖女,她谁也得罪不起。
场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段正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去他娘的怜香惜玉,合欢宗这种地方,进去了还能有骨头渣子剩下?
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当成公用资源,不出三天就得报废。
不行,绝对不能落入这妖女之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二楼。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上官燕身上了。必须做点什么,给上官燕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赌的,是人性的弱点——不甘与独占欲。
在红袖夫人充满挑逗的目光下,段正淳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
微微侧过头,避开了红袖夫人的羽扇,将脸转向了二楼的方向。
身体在玄铁锁链的束缚下,做出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哀求的姿态。
紫瞳里,没有面对红袖夫人时的惊恐,也没有面对其他竞价者时的麻木,而是倒映着那片模糊的纱帘,流露出一丝希冀。
那是一种弱者在绝望中,对唯一可能拯救自己的强者的本能依附。
他没有哭,没有喊,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用一个眼神,一个姿态,在两个顶尖强者之间,划出了一道清晰的界线。
他,选择了上官燕。
对于红袖夫人而言,这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一个玩物,竟敢当着她的面,向她的死对头投诚?
“小东西,还挺有脾气。”
红袖夫人的笑容冷了下来,手中的羽扇“唰”地一下合拢,
“看来是欠调教。上官燕,你若是不敢加价,这小美人儿,妹妹我可就要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二楼。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拍卖师快要窒息,准备硬着头皮落锤的时候,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再加……月影楼,三份人情。”
轰!
如果说地阶残卷是巨石,那这三份人情,就是一座大山。
月影楼楼主的三份人情,意味着在江湖上多了三块免死金牌,可以让一个二流门派跻身一流,可以让一个死人开口说话。
红袖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死死盯着段正淳,又看了看二楼,最终恨恨地一跺脚:
“好,好得很!上官燕,你为了一个男人,可真是下了血本!我们走着瞧!”
说完,她转身便走,带起一阵香风,消失在人群中。
危机解除。
段正淳暗中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利用了上官燕的骄傲,以及她对红袖夫人的敌意,成功地将自己从一件商品,变成了一面旗帜。
上官燕拍下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炉鼎,更是她身为正道领袖,压过魔道妖女一头的脸面。
“咚!”乌木小锤重重落下。
“成交!”拍卖师的声音如蒙大赦,
“绝品炉鼎,归月影楼上官楼主所有!”
囚车的锁被打开了。两个身着月白劲装,神情冷漠的女子走了过来,解开了他身上的玄铁锁链。
重获自由的瞬间,段正淳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长期的捆绑和虚弱,让他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那只手纤细却异常有力,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冰冷的。
段正淳抬起头,眼前的女子,一身素白长裙,不施粉黛,容貌清丽绝伦,却如同冰雪雕琢而成,没有半分暖意。
她就站在那里,周遭的喧嚣与污浊仿佛都与她隔绝开来。
她就是上官燕。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在他雪白的长发和紫色的瞳孔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惊艳,没有赞叹,只有审视。
像是在确认货物的品相是否与描述相符。
“带走。”
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转身便向楼上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仿佛他刚才在台上的那番表演,根本没有落入她的眼中。
段正淳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