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不断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越是危局越不能乱了方寸。
不过还未来得及观察周身的情况,耳畔突然响起诵经般的读书声,那毫无生气的音色裹着寒意强行钻进林观的耳蜗。
“什么声音?”
林观下意识捂住耳朵,将体内未知能量聚于额头天眼,金色竖瞳撑开的刹那,周遭世界便浸在一片诡谲金芒里。
无数黑气如游蛇般在光影中扭曲,那朗朗书声似从四面八方涌来,却毫无读书人的朝气,倒像万千怨灵在念诵催命咒。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桃花源记?
林观眉峰紧锁,上学时便听过不少关于这篇古文的怪谈,此刻身陷的境地,倒真像误入了什么邪异桃源。
一步踏出,眼前景象如水中倒影般泛起涟漪,旋即碎裂消散。
眨眼间,他已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讲台上,黑衣老师背对众人板书,粉笔划过黑板的瞬间,暗红液体正顺着字痕缓缓淌下,像未干的血。
周围五十多个同学如提线木偶般僵坐,目光直勾勾盯着讲台——只是林观忽然认出其中几个竟是除怨人小队的成员。
看来自己是和他们一起被隔离到了某个空间了。
林观左右扫视,却没见到王权盛和白居的身影。
“这就是怨念场的力量?”林观暗自咋舌,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这种无形之间便将一支小队分化的能力实在令人恐怖。
尚未细察周遭,一股诡异的痒意突然钻进太阳穴。
不是皮肤表层的痒,倒像有无数细虫在颅骨里钻动,顺着神经往天灵盖爬。
林观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那痒意却愈发嚣张,逼得他几乎要伸手去抠自己的太阳穴。
余光瞥见,其他意志清醒的除怨人也在不住颤抖,有人死死按住太阳穴,有人咬着牙往桌角撞,显然都在承受同样的折磨。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在未知规则里,任何举动都可能触发死亡机关。
僵持不过片刻,一个除怨人终于忍不住低呼:“老……老师!我头好痒,想出去洗把脸!”
粉笔滑动的声音骤然停住。
教室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除怨人都心头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林观喉结滚动,那老师忽然用僵硬如生锈齿轮的声音说:“还有两分钟下课,忍着。”
忍?这根本不是能忍的事!
颅骨里的虫爬感已经变成啃噬,林观额角青筋暴起,视线开始模糊。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转过来,那些空洞的眼窝像是能吸噬灵魂,齐刷刷钉在那个出声的除怨人身上。
那除怨人僵在座位上,脸色惨白如纸。
讲台上的老师缓缓转头。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观瞳孔骤缩——狐狸的尖吻配着人类的躯体,琥珀色竖瞳里没有丝毫活气,嘴角咧开的弧度远超人类生理极限。
老师走下讲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闷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停在那除怨人桌前,狐狸脸精准叫出他的名字:“黄晓天。”
话音落地,黄晓天突然发出嗬嗬怪响。
他的太阳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疯狂蠕动,顺着血管往头顶窜。
“啊——!”
一声凄厉惨叫戛然而止。他的天灵盖突然像被无形巨力掀开,无数乳白色虫豸混着脑浆喷涌而出,落在课本上发出“滋滋”声响,书页瞬间被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温热的液体溅在林观脸颊,他僵在原地,指尖冰凉。
就因为一句话,一条命便成了这般模样。
强撑着熬过两分钟,下课铃响起的刹那,颅骨里的啃噬感骤然减弱。
林观扶着课桌起身,其他幸存的除怨人也纷纷站起,所有人都在快步离开教室,却没人敢跑——谁也不知道奔跑会不会触发新的死亡规则。
越靠近走廊尽头,脖颈处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针,正顺着脊椎往后脑勺扎。
走到厕所门口时,林观已经冷汗浸透衣背,扶着洗手台才能站稳。喘着粗气抬头,镜子里的自己脖颈上赫然多了几道青黑色指痕,像是被人死死掐过,指痕边缘还泛着焦黑,仿佛被烟头烫过的皮肤正在腐烂。
“呃.......”
刺痛突然加剧,像是有细针钻进颈椎,林观眼前阵阵发黑。
他踉跄着想去厕所隔间,身后却传来急促的提醒:“别进去!这里不对劲!”
林观猛地顿住脚步。
生死关头,这点痛尚能忍受。
他看向说话的年轻人,对方看着不过十九岁,额角渗着血珠,显然也在承受折磨。
“怨灵在逼我们进厕所,”年轻人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这地方绝对有陷阱!”
众人恍然,纷纷停在原地。林观强迫自己忽略脖颈的剧痛,指尖已经摸到了天眼的位置。
“一直耗着不是办法,”另一个除怨人沉声道,“林观,用你的技能试试,我们得探探四周。”
“好。”
林观心一横,额头竖瞳骤然亮起。
“诛邪退散!”
金光炸开的瞬间,脖颈的刺痛果然瞬间消退,可当他再看镜子时,瞳孔猛地收缩。
那些青黑指痕非但没消失,反而更深了,焦黑边缘甚至在微微蠕动,像是有细小的虫子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这不是幻觉。
怨灵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实质伤害。
其他除怨人也发现了同样的状况,有人脖颈已经肿成青紫色,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滚动。
“破局的关键肯定在厕所里,”年轻人大咬后槽牙,“虽然里面可能有些不祥之物,但坐以待毙就是等死,不如诸位跟我一起进去一探究竟!”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见状他带头走向厕所,其余除怨人也没有犹豫,接连跟上。
厕所走廊阴暗潮湿,霉味里混着铁锈般的腥气。
这腥臭的气息几乎要弄成实质让林观这个刚刚步入怨界的青年想要作呕。
其余人看着林观的模样也没有多说,毕竟他们也是从这样过来的。
进入厕所内部,三个隔间门都关着,只有最里面的那间显示无人使用。
最开始出声的那位年轻人咽了口唾沫,探身去拉那扇空隔间的门。
门轴发出“嘎吱”哀鸣,像是有冤魂在喉间泣血。
门开的瞬间,年轻人猛地后跳数米,林观也跟着后退——隔间里蜷缩着一个人形,身体像是被融化的蜡油浇铸而成,皮肤呈现半透明的黄白色,浑身布满紫黑手印,仿佛被无数只手按进了马桶底座。它的脸扭曲成诡异的弧度,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正随着众人的注视缓缓转动。
“吼——”
蜡像突然伸出手臂,指节以反关节角度弯折,猛地抓向离得最近的年轻人。
“李晓东!”有人嘶吼着扑上去,掌心泛起白光拍向蜡像。
可那白光落在蜡像身上,只激起一阵涟漪,蜡像反手一挥,那人像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浑身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观此时想要动用天眼,却发现天眼根本不能在短时间内多次使用。
他就像一个力竭的老者,想要向前再跑两步,却用了半天的劲还在蓄力阶段。
不过怨灵可不会等林观蓄力完再出手。
李晓东被蜡像抓住脚踝拖倒在地,他的身体接触到蜡像的瞬间,皮肤开始像蜡一样融化,发出“滋滋”声响。
“走!快走!”李晓东嘶吼着推开身边的同伴,自己却被蜡像缓缓拖向马桶。
他的惨叫渐渐微弱,身体在拖拽中不断融化,最后只剩一摊浑浊的蜡油渗进地砖缝隙。
“吼!”
蜡像转向林观,黑洞般的眼窝死死锁定他。
林观额头青筋暴起,此刻的他终于完成蓄力。
天眼超负荷运转,金色液体顺着眉骨滑落。
这次用完天眼,恐怕自己的这第三只眼得费上好一会儿了。
不过生死攸关之际,也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就在他要再次催动能量时,地砖缝隙里突然涌出黑雾,瞬间将蜡像裹成黑茧。
黑雾凝聚成高大身影,熟悉的声音带着嘲弄响起:
“天眼也不过如此,一个高级怨灵就把你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