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时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大小姐是真不拿他当外人，他只要一偏头就能看到不该看的风景。
不过他不打算借机占便宜，不然落水救人时该占的便宜早就占了，杜时白转头看向窗外，避开了面前一大片雪白。
陆宁岁在看他写出来的东西的同时，也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今天上班前她安排人调查了一下杜时白。
得来的结果是游手好闲，打架，好吃懒做，邻里亲朋避之不及
这么一看，别人嘴里得来的果然不可信，他分明是个正人君子，值得信任。
一念至此，陆宁岁对杜时白的去处就有了安排。
“没想到你在营销方面有独到的见解，既然这样不如暂任营销部副经理的职位怎么样？”
一旁的杜父人都麻了，手中的茶杯僵在半空都忘了递到嘴边。
一个部门的副经理，月工资比普通工人要高出几十块，在这个时代是名副其实的人上人。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托媒人给杜时白相亲的事总算有着落了。
“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毕竟我才刚进入厂子，不行咱们就先试试我的营销方案，取得成果再上位也不迟。”
杜时白并未直接答应，他有自己的思量。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难免会遭人妒忌，有成绩也能堵住对方的嘴。
陆宁岁抬眸，对杜时白的评价又上一个层。
进退有度，经得起诱惑。
“就这么安排，人事任命方面你不用担心，要是有人找你麻烦，告诉我，我来处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见状，杜时白也不矫情，一口应下。
“你写一份详细的营销方案给我，我再开会和其他领导商讨一下。”陆宁岁是个合格的资本家，刚招了个副经理就恨不得猛猛用。
这也是因为厂里的产品直销给她带来的压力与日俱增。
“保证完成任务，那我就先送我爸回去了，营销方案我晚上写好明天交给你。”
“我送送你和伯父。”陆宁岁亲自把父子二人送出厂房，引得厂里的工人连连注目，好奇猜测他们两人的身份。
回去的路上，杜父一声不吭，背着手走在前头。
相比较来时，此刻他不再低着头。
“爸，上车我带你，现在你总信我的话了吧，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你和老妈也不会食言。”
杜正华脚步一顿，嘴里嘟囔道：“就你还大丈夫，为了一个娘们寻死觅活，没出息。”
却也没有拒绝上车。
老头倔了一辈子，哪那么容易低头，况且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
这或许是大多数父子的相处方式。
摩托车一路轰鸣进入家属院。
下车后，老杜还是没忍住唠叨了几句，“在棉纺厂好好上班，早点给人把那啥写好送去，你脑子活，我不懂多少大道理就一句话，人要知恩图报。”
杜时白一边推车一边回应，“晓得了！”心里已经在想该怎么交上一份满分答卷。
瞧着父子俩一前一后进屋，王莲有些担心，跟着杜正华一起进了里屋。
不知道杜正华给她说了些什么，总之王莲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晚上还特意买了半斤肉，说是要给父子俩包饺子庆祝庆祝。
拥有完整的前世记忆，一份营销方案对于杜时白来说信手拈来。
早早完成，他打算趁着饭点还没到，把后山的鸡枞菇全采回来卖钱，还有湖里的小龙虾也不能浪费。
最初的资本积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妈，我得出去一趟，昨天救人的时候发现后山有一片鸡枞菇，我准备采了卖钱补补家里的空子。”
这要是搁以前，一出门王莲难免唠叨，今天倒答应的分外痛快。
“早点回来。”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家里的债你不要操心，好好上班，有你爸在，只要你以后不再胡整，日子总能过得去。”
“嗯！”
杜时白走到家属院巷子口，黑暗中伸出一条胳膊，抓住了他的肩膀。
“谁？”
他反应很快，一把掀开对方迅速后退，做出抵抗的架势。
“杜时白，你小子硬气了啊，老子是来讨债的，听说你搞了辆摩托车，是不是该给我还钱了？”
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个矮胖子，梳着大背头，上半身穿着花衬衫，下半身是牛仔裤。
这个年代标志性的暴发户打扮。
杜时白很快就在记忆中找到对方的身份。
杜正华同事郑大光的儿子郑建国，同时还有另外一股记忆。
他确实借了对方一笔钱，还不是个小数目，足足一百块。
“建国，咱不是说好年底还钱，你这会找上来，不拿我当兄弟？”
郑建国是个投机倒把的好手，借着春风吹过，下海倒腾二手电机赚的盆满钵满。
“别废话，什么年底不年底，嘴上没钱，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比谁都潇洒，实在没钱，就写个条子把摩托车抵押给我。”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打摩托车的主意。
“郑建国，这摩托车可是陆家的，你要是真敢接手，给你也行，就怕你没这个胆量。”
他自己压不住对方，陆家这个扬城的庞然大物自然会让郑建国吃瘪。
“你小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嘉陵70，扬城除了陆家还能找到第二辆？”
郑建国不可能不知道陆家的分量，斟酌片刻，满脸堆笑。
“我怎么会不信呢，就是听人说杜老弟搞了辆摩托车回来，过来见见世面，刚才那是玩笑话，你别当真。”
“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三个月内。”
郑建国这人吃喝嫖赌样样沾，杜时白可不打算和他打交道。
最好是划清界限。
马上就是严打时期，和这种人沾上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弟拿着花就是，我不着急用，你跟陆家是怎么搭上关系的？能不能给我引荐引荐。”
郑建国这是盯上了棉纺厂，这小子门路倒是广，估计是听说了棉纺厂产品直销，想倒卖二手。
“那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可没那个本事。”
“这样啊！”
杜时白还急着去采鸡纵菇，没有和对方过多掰扯。
郑建国的到来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必须得尽快把家里的外债填上，不能把这个担子全部压在爸妈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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