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杜家那小子

杜时白接过管家递来的钥匙，手掌抚过车把上的牛皮护套，粗糙的茧子与细腻的皮革相触。

太牛了，没想到他能开上嘉陵70！

杜时白正要告辞，陆宁岁叫住他，红着脸又推了推管家：“张叔，我今天想吃鸡枞菇，他今天摘了很多。”

张叔立刻明白过来，连忙上前叫住了杜时白。

“诶，小哥，你那个鸡枞菇怎么卖的？我全要了！”管家轻咳一声说道。

杜时白看着竹篮：“送你了，你们得尽快吃，这有些多，放久了味道就不好了。”

管家接话：“不用送，我全买了，多的可以给小姐名下的饭店。”

见他执意要给钱，杜时白也不再客气。

“十五块吧，这是野生的鸡枞菇。”杜时白说。

陆宁岁听完，立刻从管家钱包里抽出五张十元大钞。

“不用找，十五块便宜了。”她眨眨眼，“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再给我送些过来。”

陆宁岁将钱塞进杜时白掌心，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带着余韵。

不等他开口拒绝，少女已经转身跑进大门，裙摆掠过门槛，只留下琉璃灯摇曳的光影。

杜时白望着手中五张崭新的十元大钞，混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让他恍惚间以为还在那片采蘑菇的后山。

跨上嘉陵70时，杜时白的心跳才渐渐平复。

油门轰鸣，夜风卷起衬衫衣角，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重生带来的实感。

现在的杜时白——不再是那个跳河轻生的窝囊废，而是掌握未来的主宰者。

机械厂家属院的青石板路在车轮下震颤，引擎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院里不少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动静，纷纷好奇，院里有人买车了？

楼上的铁栏杆探出几个脑袋想看个热闹。

“哟，居然有人骑摩托车回来？”

“谁家发达了？啧啧！”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当看清骑车人是杜时白时，又戛然而止。

此起彼伏的嗤笑声混着窗户关闭的声响。

“我还以为是谁呢！切！”

“原来是杜家那小子，啧，估计从哪借回来出风头吧！”

“散了散了！”

杜时白闻言握紧车把，原主那些不堪的过往如潮水涌来。

打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大院每个人心里对他印象都不大好，因此也不怎么待见他。

但他嘴角勾起冷笑，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眼神坚韧，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嘲讽的废物了。

隔壁王婶家的黑白电视正播着节目，杜正华和王莲蹲在板凳上看得入神。

这年头自家还没电视，只能来领居家还看个热闹。

正起劲呢，杜正华就突然听见窗外有人议论“杜家那小子”。

他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摔在地上，心跳陡然加快。

现在一听到这话他就有条件反射了，连忙推开门走了出去，生怕自家臭小子又惹了什么麻烦。

杜正华撞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正撞见摩托车的大灯直直照过来。

刺眼的车灯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看清眼前那辆锃亮的摩托车时，双腿险些发软。

这……这是从哪来的？

杜正华心中大惊，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攥住门框。

他已经幻想出了杜时白偷盗抢劫，最后被警察押走的画面，血压蹭蹭往上涨。

王莲跟在他的身后，看见摩托车的瞬间，脸色煞白如纸。

杜正华深吸一口气，瞥见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的模样，脸上火烧般滚烫。

杜正华强装镇定：“怎么出去这么久？你上哪去了？”

他还顾及自家的颜面，也不想让这些街坊邻居看了笑话。

杜时白熄了火，摘下皮质手套，动作潇洒得让杜正华眼皮直跳。

说罢，他朝妻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身一同回了家。

关门时，他的背后传来窃窃私语：

“杜家那混小子出息了？”

“你信他有出息啊？我看，这怕是进局子的前兆……”

堂屋里的钨丝灯泡滋滋作响，在杜正华阴沉的脸上投下阴影。

他死死盯着儿子身上崭新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处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让他作呕。

“你老实和我说，车哪来的？”杜正华冷着脸问道。

“摩托车，是我帮了陆家小姐，人家送我的。”杜时白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耐心说道。

“对了，工作我也找好了，我去棉纺厂。”说到这，他突然直起身，目光扫过父母震惊的脸庞，“跳河那次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们丢脸。”

王莲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粗糙的手掌贴在儿子额头上，来回摩挲。

“儿啊，你别吓妈，是不是发烧说胡话呢？”她的眼睛里泛起泪花，指尖微微颤抖。

杜正华嗤了一声：“你别唬我，我再问一次，你车哪来的？”

“陆家小姐给我的，工作也是他们给的。”杜时白将摩托车钥匙拍在桌上，“我明天就去报到。”

他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未消的勒痕——那是背陆宁岁时，她的项链蹭出来的。

“够了！”杜正华猛地拍桌，“陆家小姐？人家千金大小姐能瞧得上你？我们这种破落户还想攀高枝？”

他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我看你就是偷的！明天我就拉你去派出所！”

杜时白霍然起身，木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不信？明天跟我去棉纺厂！”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继续说道：“你到时候好好看看，我是不是说大话！”

“去了又怎样？”杜正华抓起烟袋锅子，烟丝撒了一地，“就算真有工作，这摩托车又怎么解释？”

他突然逼近，身上浓重的烟味喷在儿子脸上：“你别以为跳了次河，说几句漂亮话，就是洗心革面了！你骨子里就是个……”

“够了！”杜时白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斑驳的土墙。

他这个父亲怎么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

“我不会再让你们丢脸！”他抓起桌上的钥匙，“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证明我没说慌，要是我骗你……”

他喉结滚动：“不用你带我去，我自己去派出所自首！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