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的工匠们，上一秒还在挥汗如雨，下一秒就被炸得血肉横飞，侥幸活下来的，都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四散奔逃。
丘福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三十里……”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抖，“这是整整三十里啊！”
建文那小崽子，手里到底是什么神仙玩意儿？
这炮能打三十里远？！
这还叫打仗吗？
这是妖术，是神仙斗法！
一股冰冷的恐惧，混合着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他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绝望。
就在他失魂落魄时，一骑快马卷着烟尘，从北方狂飙而来，骑士声嘶力竭地吼着：
“报——，燕王殿下，八百里加急！”
丘福机械地接过那封滚烫的将令，颤抖着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那本就惨白的脸，唰的一下，比死人还难看。
将令上的字，个个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球上。
【世子朱高炽，留守前线，以安军心。】
【命张玉为副帅，协理军务。】
【不惜代价，立刻，马上，给本王攻下南京！】
疯了，王爷彻底疯了！
丘福看着这道癫狂的命令，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北边出事了，一定是宁王那条线崩了！
所以，王爷才会急成这样，才会把亲儿子的命都当成最后的筹码，死死地押在这张赌桌上！
这是在逼他们，用人命去填，也要砸开南京的城门！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丘福拖着双腿，走进朱高炽的营帐，将那道催命符递了过去。
朱高炽看完，脸上竟没有半分惊讶，反而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他早就知道了。
自己又一次，被当成了工具，一个用来给士兵打鸡血的吉祥物。
呵，从当年北平保卫战开始，他就看清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定位：稳固后方的工具人，装点门面的仁德牌坊，关键时刻可以随时牺牲掉的……吉祥物。
仅此而已。
朱高炽收起所有情绪，平静地对丘福说：
“丘将军，传令吧，召集三军，本世子要亲自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丘福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句安慰的话，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的抱拳。
“是，殿下！”
……
片刻后，燕军点将台上，杀气冲天。
二十万大军汇成一片，寂静得可怕。
当他们看到那个肥胖的身影，身披重甲，在副帅张玉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走上点将台时——
整个军阵，瞬间爆燃！
“是世子殿下！”
“世子没走，他回来了！”
“殿下千岁，燕王千岁！！”
呐喊驱散了刚才的恐惧，这些大头兵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懂：王爷的亲儿子、咱们未来的主子还在这儿，主心骨就在这儿，那还怕个鸟！
张玉看着军心瞬间稳固，心中稍定，有世子这块金字招牌坐镇，哗变这种最坏的情况，是不会发生了。
丘福见时机已到，不再犹豫。
他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剑锋遥指南京城，声音嘶哑而疯狂：
“将士们，随我踏平南京！”
“攻城——！！！”
“杀——！！！”
二十万燕军，发出震天咆哮，向着那座巍峨坚城，发起了最惨烈的蚁附式总攻！
……
城楼之上。
朱允炆看着城下铺天盖地的人潮，俊朗的脸上，古井无波。
他只是侧过头，对身旁的霍峻淡淡说了一句。
“霍将军，火力全开，别给朕省钱。”
“遵命，陛下！”
霍峻闻言，那张冷峻如石雕的脸上，迸发出一抹纯粹军人的嗜血与兴奋，他一把推开旁边的炮手，亲自夺过火把，大步走到一门体型最大的红夷大炮旁。
他对着那黑洞洞的炮口，狞笑着爆吼出声：
“来吧，燕贼的崽子们！”
“让你们好好尝尝！”
“爷爷的，意大利炮——！！”
话音未落，他便将火把狠狠捅向了那早已饥渴难耐的引信！
“轰——轰轰轰——！！！”
刹那间，南京城墙上，数百门火炮同时怒吼！
钢铁风暴，呼啸而至，密集的炮弹狠狠砸进燕军那拥挤不堪的攻城队列中！
仅仅一个照面，只是一轮齐射！
丘福押上全部身家的第一波攻势，就被彻底蒸发了。
冲在最前面的数千名燕军，连南京的墙根都没摸到，就直接被炸成了漫天碎肉血雾！
“增兵，继续给老子增兵！”丘福双眼赤红，彻底失去理智，像个输红眼的赌徒般嘶吼。
“把预备队也给老子压上去，老子就不信了，他建文的炮弹还能是无穷无尽的！”
“你疯了吗！”
一旁的张玉再也看不下去，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抓住丘福的胳膊，厉声喝道：“你现在这么干，跟让弟兄们排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盯着丘福，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
“手握二十万大军，被人家几千人摸到大营放火，现在攻城又只会用人命去填，丘将军，你的用兵之能，还真是让张某……大开眼界啊！”
这番话，字字诛心，狠狠抽在丘福脸上。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他也知道，这张玉，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
丘福沉默片刻，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猛地解下腰间那枚主帅大印，当啷一声，狠狠扔在张玉面前！
“好！”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既然你张将军这么能耐，那今天，这攻城就全权交给你，我倒要看看，你他*娘*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张玉不闪不避，稳稳接住帅印，脸上波澜不惊。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接过帅印，他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鸣金，”他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撤兵。”
随即，他又下达了第二道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传令下去，把所有辅兵、民夫，全都给本将调上来！”
“让他们，在南京各个城门前，给本将……挖地道！”
张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地道挖好，上面用木板烂泥盖严实了，本将，就要用这些炮灰的命，先把建文小儿的那些宝贝疙瘩，全都给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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