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寝宫的路上，铜豆朱高燧终于忍不住，拉住了自己的大哥朱高炽。
“大哥。”
他不解地问道：“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二哥他名声已经彻底臭了，就算我们费尽代价把他接回来，也不过是个废人了，不堪大用。”
“爹为什么，还要执意如此？”
朱高炽闻言，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自己这个有时候天真得有些可爱的三弟，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和一丝不忍。
他想开口劝说父亲，但他刚一开口，就被父亲的眼神给打断了。
他知道父亲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个无比冷酷的决定。
朱高燧见他不说话，越发地不解了。
朱高炽叹了口气，将他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对他说道：
“老三。”
“你以为爹把他接回来，是为了救他吗？”
朱高燧一愣。
朱高炽看着他，缓缓地说出了让他毛骨悚然的真相。
“你错了。”
“把二弟接回来，不是为了救他。”
“而是为了用他的命，来洗刷我们燕王府，现在背负的所有恶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等着看吧。”
“等二弟一回来，爹，就会立刻将他明正典刑。”
“然后，昭告天下，就说他朱高煦屠戮百姓，乃是其咎由自取，是他违背了父命。”
“而爹则是那个为了天下大义，不惜亲手处死自己亲生儿子的明主。”
朱高燧听到这里，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朱高炽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甚至，不止是二弟。”
“为了做得逼真，为了斩草除根。”
“恐怕连二哥府里的……嫂嫂和几个侄儿，都……”
“都难逃一死。”
“什么？”朱高燧彻底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不……不至于吧？”
“老头子他不至于，这么狠吧？”
朱高炽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脸上是无尽的，悲哀。
“这不是爹一个人的意思。”
“这也是姚广孝先生的意思。”
他看着自己的三弟，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也是我们翻盘的最后一条路了。”
朱高炽没有再理会，那个已经被惊得呆立当场的三弟。
他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他召集了自己手下，所有信得过的文官谋士，开始商议，该派谁去该带什么条件，去跟朱允炆交涉。
然而，就在他们讨论得最激烈的时候。
姚广孝却不请自来，悄然地走进了书房。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个让燕王府起死回生，又陷入绝境的黑衣僧人。
姚广孝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径直走到了朱高炽的面前。
他看着朱高炽，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的话。
“世子殿下。”
“不必再商议了。”
“贫僧以为，此次去南京的人选只有一个。”
“那就是您。”
“什么？”
“让世子殿下亲自去？”
“这……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在场的谋士们，瞬间就炸开了锅。
朱高炽也是眉头紧锁，看着姚广孝等待着他的解释。
“而且，”姚广孝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继续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您去，还不能是普通的去。”
“您得去负荆请罪。”
“放肆！”
一声娇喝，从屏风后传来。
只见燕王世子妃张氏，满脸怒容地冲了出来。
她指着姚广孝，厉声质问道：“姚广孝，你安的什么心！”
“让世子去南京，本就是九死一生，你还让他去负荆请罪？你是想让他受尽屈辱，然后死在那里吗？”
“你是想害死我们燕王府最后的血脉吗！”
面对张世子妃的质问，姚广孝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他只是对着张氏，行了一个佛礼。
然后才缓缓地解释道：
“世子妃，您误会了。”
“贫僧此举，非但不是害世子殿下，反而是在救他，在救整个燕王府。”
他看着朱高炽，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世子殿下，您想。”
“您以燕王世子的身份，去负荆请罪。”
“这在天下人眼里，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您代表着燕王府，向建文皇帝低头了，认错了。”
“您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和二王子的身上。”
“而建文皇帝呢？”
“他能杀您吗？”
姚广孝看着众人那不解的眼神，缓缓地道出了他这个计策的核心。
“他，不能。”
“他若是杀了您，那他之前在天下人面前，辛辛苦苦营造的仁君形象就将荡然无存。”
“一个连主动前来负荆请罪的亲堂兄，都能杀的皇帝，还谈何仁孝？”
“他若是杀了您，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他看着朱高炽，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所以，他不仅不能杀您，还得好生招待您，最后再客客气气地把您送回来。”
“而您呢？”
姚广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您此去看似是受辱，实则是获利最大的人。”
“首先您代父请罪，为弟赎罪的孝悌之名，将传遍天下，您在文官集团和天下百姓心中的声望，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姚广孝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燕王寝宫的方向。
“您此，去就等于将整个燕王府的招牌，都扛在了您自己的肩上。”
“您将成为整个燕王府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体面。”
“经此一事之后，无论未来如何。”
“殿下，他都再也不可能动摇您世子的地位了。”
一番话说完整个书房，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个黑衣僧人。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去请罪。
这分明是去，镀金！
是用一种看似最屈辱的方式，去博取，最大的政治资本！
朱高炽听完，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对着姚广孝深深地一揖。
“先生大才，高炽受教了。”
他，应允了此事。
随即他又问道：“那先生我此去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安排？”
姚广孝思索了片刻，只说了一句话。
“别的，都不重要。”
“您只需要记住，一点。”
他看着朱高炽，一字一顿地说道：
“无论如何，您都必须亲眼见到朱允炆。”
“并且与他单独说上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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