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梅殷也要带兵前来的消息,朱允炆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了诧异之色。
“梅殷?”
他有些不解地问道:“据寡人所知,他的五万大军,一直被朱棣派兵,死死地盯在淮安一带,动弹不得。”
“他怎么有能力支援南京?”
朱允炆当然知道,梅殷是自己的姑父,也是朝中少有的,从一开始就旗帜鲜明地,忠于自己的勋贵。
但忠心归忠心,实力归实力。
在朱允炆的印象里,他应该是被朱棣牵制住了,分身乏术才对。
沐昂笑了笑,为朱允炆解答了疑惑。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了。”
“之前燕王兵强马壮,自然可以分出兵力,去盯防梅殷将军。”
“可现在……”
沐昂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陛下您,在南京城下,接连挫败燕王。”
“先是夜袭金川门,后是固守南京城,这两战,虽然我军也有损失,但燕军的损失,是我们的数倍之多。”
“他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
沐昂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
“为了能集结所有力量,攻下南京城,他不得不把他所有能调动的兵马,全都抽调回来。”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些在淮安盯防梅殷将军的人马。”
朱允炆听完,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一环扣一环。
想到这里,朱允炆的心,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不是侥幸,更不是靠着一时的奇谋。
而是堂堂正正地,在正面战场上,打赢了这场决定国运的战争。
有了沐王府这两万精锐,再加上梅殷即将到来的五万大军。
他手里的兵力已经不再是短板。
后续,即使朱棣真的能卷土重来。
自己也完全可以从容应对。
他看着窗外那已经彻底亮起来的天色,嘴角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
朱棣。
你的时代,结束了。
接下来,是我朱允炆的时代。
燕王退兵,援军将至。
南京城之围,算是彻底解了。
但朱允炆知道,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心里很清楚,朱棣是一头打不死,也绝不会认输的饿狼,他这次退回北平,只是去舔伤口,积蓄力量。
下一次,他再来的时候,一定会更加疯狂,更加致命。
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
朱允炆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面前的大明疆域图,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他要搞事情。
要趁着自己现在大胜的威势,趁着自己大明天子这个身份还足够好用,搞一票大的。
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只守住南京了。
他要在南京城外,囤兵。
至少囤二十万大军!
他要用绝对的实力告诉朱棣,告诉全天下的人。
攻守之势,已经易也。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建文帝。
他,要主动出击!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在他心里疯狂地滋长,再也压抑不住。
他立刻就召来了霍峻和白起,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和盘托出。
“征兵二十万?”
霍峻和白起听完,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是纯粹的军人,从军事角度上,他们当然能看出这个计划的好处。
白起率先开口,语气依旧平淡。
“兵越多,越好。”
“只要粮草能跟上,兵源能保证,别说二十万,五十万都行。”
在他看来,只要能打赢,一切都不是问题。
霍峻也从军事角度,肯定了朱允炆的想法。
“陛下,若真能在南京城外,集结二十万大军,别说朱棣不敢再来,我们甚至可以主动北伐直捣燕京了。”
但随即,他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不像白起那样,只考虑纯粹的军事,他还得考虑现实。
“可是陛下。”霍峻迟疑地说道,“大明,已经征战许久了。”
“靖难之役打到现在,国库空虚,民生凋敝。”
“这个时候,如果再向民间大规模地征兵,恐怕会激起民变,引起百姓的反扑啊。”
“到时候,燕贼未平,我大明南方,自己可能就先乱起来了。”
听到霍峻的担忧,朱允炆笑了。
他当然知道直接大规模征兵,风险太大。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有了自己的预测,和应对的办法。
“霍将军多虑了。”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着勤王的令旗。
“寡人,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民间征兵。”
“那不是征兵,那是逼着百姓造反。”
他看着霍峻和白起,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我们,不征兵。”
“我们,继续下诏书。”
“以大明天子的名义,号召天下所有忠勇之士,前来南京,勤王护驾。”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等各地的勤王兵马,陆陆续续地到了。”
“我们就以‘协防京师’的名义,将他们的部队截留下一部分,编入京营。”
“当然,这个度要把握好。”
“不能留得太多,否则容易引起哗变,每一次留个十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积少成多。”
朱允炆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样一来,我们既充实了兵力,又不会引起民间的反弹,而那些前来勤王的将领,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保卫京城,保卫陛下,是他们的天职。”
听完这个计划,霍峻和白起都沉默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实在是太高明,也太阴险了。
简直就是把那些前来勤王的忠臣,当成了免费的运输大队长。
“好了。”
朱允炆见他们没再反对,便摆了摆手。
“此事,就这么定了。具体的细节,你们二人再商议一下。”
他感觉有些累了。
连续的高度紧张和算计,让他心神俱疲。
他不再多想,直接转身回去休息了。
……
另一边,南京城外。
朱棣的大军已经彻底撤离。
整个战场,只剩下了一片狼藉和死寂。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之时。
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却悄无声息地从他们原本驻扎的营地,脱离了出来。
他们没有向北,跟随朱棣的大部队撤离。
而是转向了南方。
为首的,正是金豆。
他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晨光中,显得无比巍峨的南京城。
又看了一眼他父亲大军北去的方向。
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而又决绝的表情。
“走。”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一夹马腹,带着他手下这两万精锐,悄然地消失在了江南的,崇山峻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