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燕军阵中。
朱棣也敏锐地发现了南京城墙上，防御的变化。
“箭雨，怎么停了？”
他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担心，这又是建文那小子，给他设下的什么圈套。
但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有冲得快的，已经要摸到城头了。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富贵险中求。
他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传令下去！”朱棣咬着牙，“后军变前军，全军压上，一鼓作气，拿下南京！”
他这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兵力，来赌这一把。
他赌，城里的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
城楼上，霍峻看着城下更加汹涌地涌来的燕军，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就是现在。”
他猛地一挥手。
“倒！”
一声令下。
早已准备多时的守军，将那两百桶猛火油，从城墙上，倾泻而下。
黑色的，粘稠的液体，瞬间就浇满了城墙下的云梯，和正在攀爬的燕军士兵。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放火箭！”
霍峻再次下令。
数百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射向了城下那片被猛火油浸透的区域。
下一秒。
“轰——！！！”
一条巨大无比的火龙，在金川门下，拔地而起。
熊熊的烈火，瞬间就吞噬了一切。
“啊——！”
“救命，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
大火，顺着城墙，熊熊燃烧。
整个金川门附近，温度高得吓人。
别说攻城了，就算是靠近，都会被那灼热的气浪给烤成焦炭。
再想强行攻城，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朱棣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最后的希望，他最后的豪赌，随着这场大火，被烧得一干二净。
一股深深的，彻骨的无力感，猛地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知道。
他输了。
彻底输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鸣金……”
“撤军……”
……
城楼上，朱允炆看着在火海中狼狈退去的燕军，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
南京，守住了。
他，赢了。
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随着今天这场大胜的消息，传遍天下。
那些还在观望的，还在犹豫的各路勤王兵马，很快就将不再犹豫。
他们会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
到那时，他朱棣除了退回北平，当他的缩头乌龟。
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这大明的天下，终究，还是他朱允炆的。
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霍峻和徐辉祖两人，就带着一份战报，走到了朱允炆的面前。
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有一片凝重。
“陛下。”徐辉祖的声音有些沙哑，“伤亡统计出来了。”
朱允炆看着他们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也大概猜到了。
“说吧。”
“此战，我南京守军总计阵亡四千余人，伤者近万。”霍峻沉声说道。
“城内两万多守军，直接损失了近五分之一。”
“就连您派出去的那一千铁浮屠，也折损了两百名兄弟。”
两百名铁浮屠。
听到这个数字，朱允炆的心，都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有些肉疼。
那可是他最精锐的王牌，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
虽然打赢了，但代价，同样是惨重的。
他现在手里能用的兵，更少了。
朱允炆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战争，从来就没有不死人的。
他看着霍峻和徐辉祖，沉声说道：“所有阵亡的将士，不论职位高低，一律以最高规格厚葬。”
“其家属，由朝廷供养终身。”
“所有伤者，务必用最好的药材，全力救治。”
他顿了顿，叫来了景清。
“景清。”
“臣在。”
“你现在就去，把皇宫的内库，给寡人打开。”
朱允炆一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把里面的金银绸缎，全都拿出来。”
“犒赏三军。”
“告诉所有活下来的兄弟，他们流的血，不会白流，寡人，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大明拼过命的功臣。”
“是！”景清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一切，朱允炆感觉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
现在，大局已定。
他也终于，可以稍微地休息一下了。
这一觉，朱允炆睡得格外踏实。
等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挂在了正当空。
已经是中午了。
他刚一睁眼，就看到景清，已经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陛下，您醒了。”
“嗯。”朱允炆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好了不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犒赏三军的事，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景清回答道。
“所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和有功将士的赏银，都已经发放下去了，三军将士无不感念陛下天恩，士气高昂。”
“那就好。”朱允炆点了点头。
景清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不过陛下，臣在清点发放赏银的名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朱允炆问道。
景清的脸色，沉了下来。
“南京城的禁军，一直以来，都有吃空饷的问题。”
“这个问题，臣早有耳闻，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
“根据此次伤亡和犒赏名册的对比核算，臣发现，禁军之中，吃空饷的比例，竟然高达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
朱允炆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
他瞬间就明白了景清的意思。
账面上，南京禁军有两万多人。
但实际上，真正能上战场打仗的，可能连一万五都不到。
剩下的，全都是那些军中蛀虫，用来骗取朝廷粮饷的纸片人。
难怪。
难怪昨天守城，会打得如此惨烈。
一股汹涌的怒火，从朱允炆的心底，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内部竟然烂到了这种程度。
“查。”
朱允炆的嘴里，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他缓缓地解下挂在自己腰间，那柄尚方宝剑。
啪的一声，扔在了景清的面前。
“拿着它。”
“给寡人，彻查到底！”
“从上到下，从将领到小兵，一个都不要放过。”
朱允炆看着景清，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有敢不配合者。”
“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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