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自己那个脸色有些不自然的二儿子。
“高煦。”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朱高煦感觉如坠冰窟。
“跪下。”
“爹，不是我！”朱高煦梗着脖子，拒不承认，“他这是污蔑，血口喷人！”
“我让你跪下！”朱棣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朱高煦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顾成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亲卫一挥手。
“你们几个，过来作证。”
那几个一直护卫在顾成身边的亲卫，立刻上前，七嘴八舌地开始指证。
“殿下，我们都看见了，就是二王子殿下的人，在背后放的冷箭！”
“没错，当时二王子殿下离将军最近！”
听着这些指证，金豆非但没有慌乱，反而也发出了一声冷笑。
“真是可笑。”
他抬起头，一脸不屑地看着顾成。
“先不说，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知道这支冷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就说你顾成，谁不知道，你是大哥朱高炽的嫡系。”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将领，摊了摊手，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现在大哥不在，你为了帮他打压我，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理由来抹黑我。”
“顾成啊顾成，你这手段，也实在是不高明。”
“你！”顾成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气得浑身发抖，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他也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拿朱高煦没什么办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悲愤。
他不再看朱高煦，而是对着主位上的朱棣，重重一抱拳。
“大帅，末将有伤在身，无法再战。”
“恳请大帅，准许末将退下养伤。”
说完他也不等朱棣回答，便在亲卫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朱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应允了一声，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顾成走后，大帐内的气氛，越发压抑。
朱高煦还跪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朱棣，试探着问道：
“爹，那没什么事，孩儿就先退下了？”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摆了摆手。
朱高煦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准备开溜。
然而就在他与朱棣擦身而过，即将走出大帐的那一刻。
朱棣毫无征兆地，猛地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腰上。
“砰！”
朱高煦猝不及不及，被这一脚踹得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朱棣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响起。
“滚。”
只有一个字。
但朱高煦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那足以冻结一切的杀意。
他挣扎着，刚想辩解几句。
朱棣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是压低了嗓门，用只有他们父子俩能听到的音量说的。
“这种事，别让寡人知道有下一次。”
“否则……”
“你就自己先去挑口棺材。”
……
走出大帐，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朱高煦才感觉自己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
但他，并不慌张。
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隐晦的笑意。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刚才父亲当着那么多将领的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最后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踹了自己一脚，说了几句狠话。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父亲，已经默许，或者说是放过了自己这次的行为。
他需要自己去打仗，去冲锋。
他离不开自己。
只要自己后续，把手脚做得干净些，不留下把柄。
那么，今天这笔旧账，就永远不会再被翻出来。
想到这里，朱高煦挺直了腰杆，看了一眼顾成养伤的营帐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和狠厉。
顾成啊顾成。
你看到了吗？
在爹的心里，我这个亲儿子，终究是比你这个外人，要重要得多。
而你，朱高炽……
咱们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城楼上。
朱允炆看着城外那场父子兄弟之间的闹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刚才一直悄悄地，对着朱高煦开着洞察人心。
朱棣和朱高煦的那些小心思，小算计，全都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里冷笑。
很好。
经此一事，朱棣手底下那本就不算稳固的武将集团，算是彻底埋下了一颗猜忌和分裂的种子。
大哥的嫡系，被二哥暗算。
而当爹的，却和稀泥。
这出好戏，简直比任何离间计都来得精彩。
后续，只要自己稍加挑拨，就能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彻底引爆他们内部的矛盾。
……
就在朱允炆思索之际，城下的战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那五百名铁浮屠，在接到鸣金信号后，已经交替掩护着，退回了城内。
朱棣，也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全军压上去，冲垮他们！”
没有了铁浮屠的正面冲击，燕军的压力骤减，他们再次发起了猛攻，疯狂地冲向金川门。
城墙上的守军，压力倍增。
就在这时，霍峻走到了朱允炆的身边，神色平静。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朱允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知道，霍峻说的是什么。
那是他们留给朱棣的，最后一道，也是最狠的一道杀手锏。
朱允炆的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缓缓地抬起手。
“传令下去。”
“城墙上的弓箭手，暂时停止射箭。”
“放他们，再靠近一点。”
此令一出，所有守军都是一愣。
但命令，还是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城墙上那密集的箭雨，突然就停了。
城下的燕军，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守军的箭矢耗尽了，顿时士气大振，呐喊着，更加疯狂地往前冲。
无数的云梯，被架上了城墙。
无数的燕军士兵，开始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他们距离城头，越来越近。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城墙上，霍峻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他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时机。
而他的身边，那两百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猛火油，已经悄然揭开了盖子。
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
只等着，给这些奋不顾身的燕军，送上一场，永生难忘的火花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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