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另一头。
金豆的部队，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顾成部的侧后方。
“顾将军，我来帮你！”
朱高煦一声爆喝，演技十足，带着亲卫队，狠狠扎进了顾成部队的阵型里。
正杀得眼红的顾成一听，心头大喜，只当是援军到了，手里的刀砍得更猛了。
他哪知道，真正的危险，不是敌人，而是所谓的友军。
混乱的战场，是最好的屠宰场，也是最好的遮羞布。
朱高煦混在人堆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不动声色地从亲卫手里，接过一把早已上好弦的短弩。
那一刻，他眼里的热情和豪迈瞬间褪去，只剩下冰窟般的阴冷。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了顾成的后心。
手指，缓缓搭上了扳机。
就是现在！
“嗖——！”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一支淬了剧毒的黑色弩箭，撕裂空气，射向了毫无防备的顾成！
“噗嗤！”
正在挥刀的顾成，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定格。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后肩传来！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支黑色的箭杆，已经深深扎进了自己的血肉里。
“谁？！”
顾成猛地回头，视线穿过厮杀的人群，正好对上了不远处，朱高煦那双淬了毒的眼睛。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电光石火，顾成什么都明白了。
是自己人，是高阳王！
他想怒吼，想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揭穿这个卑鄙小人的嘴脸。
但强烈的剧痛，和箭上附带的麻药，瞬间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将军！”
身边的亲卫发现他中箭，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上来将他死死护住。
顾成知道，自己完了。
至少这场仗，自己是打不下去了。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深深地、怨毒地剐了朱高煦一眼，随后他在亲卫的搀扶下，艰难地向后方退去。
……
另一边，朱高煦看到顾成只是受伤，没能当场毙命，心里暗骂一声。
“妈的，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射穿心脏！
可惜，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装模作样地带着手下又冲杀了一阵，然后便以伤亡惨重为由，不紧不慢地脱离了战场。
他一点都不慌。
这里是战场，冷箭满天飞，谁能证明这一箭是他射的？
没有证据，就算是亲爹朱棣，也奈何不了他！
没弄死你又如何？
只要你重伤滚蛋，我那好大哥朱高炽，就等于断了一条最粗的臂膀！
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半！
城楼上，朱允炆就像开了上帝视角，把朱高煦从假意支援到背后放箭的全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
有趣。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暗自点了点头。
够狠，够果断，也够阴险。
朱允炆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只有这种人，才配当皇帝。
要是上一世真是朱高煦坐了天下，大明朝，恐怕还真不会有后来的土木堡之变那种奇耻大辱。
就在他思索时，霍峻走了过来。
“陛下，时间差不多了。”霍峻指着城下，“铁浮屠已经冲杀了一个时辰，是时候让他们回来了。”
燕军的士气，也已经被彻底打崩了。
再打下去，就是纯粹的拼消耗，意义不大。
“动手吧。”朱允炆点头。
“是！”霍峻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末将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他转身，亲自抄起鼓槌，奋力敲响了城楼上的金锣！
“当——当——当——！”
清脆急促的鸣金声，瞬间响彻整个战场。
那是……撤退的信号！
……
城外，燕军阵中。
朱棣听到鸣金声，眼睁睁看着那群铁浮屠，开始有序地向城门退去。
他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
与其让更多的士兵白白送死，去阻拦这些杀不死的铁疙瘩，不如……
“传令！”朱棣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疲惫。
“让开一条路，放他们回去！”
“另外，趁机收拢溃兵，重整阵型！”
身边的将领虽有不解，但军令如山，立刻执行。
很快，围攻铁浮屠的燕军退向两侧，让出了一条直通金川门的通道。
朱棣正指挥着大军，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战场的一角，竟然有一支部队已经提前撤到了后军。
而那支部队的帅旗上，赫然是一个斗大的顾字！
朱棣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顾成？
他怎么敢临阵脱逃？！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来人！”他对着亲卫爆喝。
“去，把顾成那个混账东西，给老子带过来！”
站在他身旁的朱高煦，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些心虚，但脸上依旧装出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片刻后，脸色惨白如纸，肩膀上还插着那根要命弩箭的顾成，在亲卫的搀扶下，被带到了朱棣面前。
“顾成！”朱棣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质问。
“你好大的胆子，寡人让你带头冲锋，你为何临阵脱逃？！”
顾成没有立刻回答。
他甚至没看朱棣。
他先是抬起头，缓缓地瞥了一眼朱棣身旁的朱高煦。
然后他才把目光转向朱棣，突然笑了。
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悲凉和透彻心扉的讽刺。
“大帅。”
他没有再叫殿下，而是用了一个冰冷又生疏的称呼。
他猛地挺直了脊梁，指着自己身上的箭伤，一字一顿，字字泣血地说道：
“您要是觉得我顾成碍了谁的眼，想让我死。”
“您大可以直接下令，赐我一死！”
“何必要在背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听到顾成这番话，朱棣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顾成没有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朱高煦的身上。
“什么意思？”
“大帅不妨问问您身边的好儿子，二王子殿下。”
顾成指着自己肩膀上的箭伤，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在刚才，末将正在前线与敌军鏖战之时，二王子殿下，好心地带兵前来支援。”
“然后末将的背后，就中了这一箭。”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的将领，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朱高煦的身上。
整个场面，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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