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眼看着城下的燕军已经彻底溃败，连连向后退去，城墙上的守军士气大振。
徐辉祖杀得兴起，提着刀就要带人冲下城去，扩大战果。
“将士们，随我追杀燕贼！”
“徐将军，留步。”
就在这时，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霍峻。
“霍将军，你拦着我做什么？”徐辉祖有些不解，“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机不可失啊！”
“穷寇莫追。”霍峻摇了摇头，眼神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指着远处燕军撤退的方向，沉声说道：“徐将军，你我都知道，燕王用兵，向来谨慎，步步为营。”
“你看他们败得如此之快，退得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
“这不正常。”
霍峻的目光，扫过城外那片漆黑的原野。
“末将怀疑，这其中有诈，他很有可能在撤退的路上，留了后手。”
听完霍峻的分析，徐辉祖那颗被胜利冲昏了的头脑，也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暗道一声可惜。
但他也知道，霍峻说得对，打仗，不能只凭一腔热血。
出于稳妥考虑，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追击的念头，下令全军坚守城墙。
……
另一边，燕军大营。
朱棣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撤回了营盘。
他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异常的平静。
他看着不远处那片自己精心设下埋伏的树林，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既惋惜又敬佩的复杂神情。
“建文的身边，果然有能人啊。”
他在撤退的路上，暗中埋伏了三万精锐，就等着南京城里的守军追出来，然后给他们来一个反包围。
只要能趁乱骗开城门，他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可惜……
对方，竟然没有上当。
他最引以为傲的计谋，再一次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片刻之后，朱棣重新收拾好心情。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再次整顿兵马，带着那些虽然疲惫，但依旧战意昂扬的士兵，重新回到了战场。
这一次，他没再搞什么花样。
就是最纯粹的，硬碰硬的攻城。
而南京城这边，也再次固守城门，双方又一次陷入了惨烈的拉锯战。
在方才的战斗中，金豆胳膊上被流矢划开了一道口子，此刻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又冲到了最前线。
他双眼血红，对着身边的朱棣，咬着牙说道：
“爹，您别管了！”
“今天，就让孩儿来！”
“您给我两个时辰！”
他指着南京城墙，声音嘶哑地咆哮着。
“就是用命去填，我也要给您把这座城填下来！”
“用命去填？”
朱棣听到朱高煦这话，没有被他的豪言壮语感染，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的亲卫都吓了一跳。
朱高煦也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用谁的命去填？”朱棣指着他，厉声喝斥，“这些都是跟着咱们从北平一路打过来的兄弟！”
“他们是人，不是你用来填沟的石头！”
朱棣看着眼前这座战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他知道，今天是打不下来了。
再打下去，除了白白增加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鸣金。”
他再次下达了那个让他无比憋屈的命令。
“全军，撤退。”
“爹！”朱高煦愤怒地喊道，“我们还能打！”
“闭嘴！”朱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军令。”
朱高煦虽然满心不甘，但看着父亲的眼神，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
城楼上，朱允炆看着燕军再次退去，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徐辉祖等将领都松了一口气，准备欢呼庆祝。
朱允炆却摆了摆手。
“没什么好高兴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
他心里清楚得很，今天这第二次攻城，更像是朱棣进行的一场演练。
他在试探。
试探南京城的防御极限，试探自己手里那些火器的底细。
等到他把一切都摸清楚了。
下一次的交锋，才是真正的，决定生死的硬仗。
……
燕军大营，中军帐内。
气氛，降到了冰点。
金豆一进大帐，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爹，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明明还有机会，为什么要撤退？我看，建文的守军也快顶不住了！”
“顶不住了？”朱棣冷笑一声，没有跟他争辩。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自己的书案前，从下面，抽出了一封刚刚八百里加急送到的密报。
他把那封密报，直接摔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你好好看看吧。”
朱高煦狐疑地拿起密报，展开一看。
只一眼，他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沐王府，起兵十万，北上勤王。】
朱高煦看着手里的那封密报。
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是留守北平的大哥，燕王世子朱高炽的。
信上的内容，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父亲大人亲启：北平已收确切战报，云南沐王府，已出动两万戍边精锐，正日夜兼程，赶赴南京，领兵者，黔国公沐晟。】
两万。
戍边精锐。
沐晟亲率。
每一个词，都狠狠地砸在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二人的心上。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作为大明的皇子，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沐王府这三个字，对于大明朝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藩王。
那是镇守西南国门，世世代代为大明戍边的定海神针。
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留给这个天下，最信任，也最锋利的一把刀。
沐王府手下的那支军队，常年与西南的土司、番邦作战，更是大明朝真正意义上的百战王牌。
如果说，他们燕军是虎。
那沐王府的滇军，就是一群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狼。
铜豆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爹……沐家，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金豆更是面如死灰，他喃喃自语道：
“完了……要是真的惹怒了沐王府，就算我们打下了南京城，也坐不稳这个天下。”
一个建文，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
现在，又多了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沐王府。
这仗，还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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