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宝在营帐里转得像头拉磨的驴,嘴里碎碎念:“不对,味儿不对!差点啥,到底差点啥呢?”
他猛地停住,一拍大脑门,“卧槽!口号!没个响亮的口号,兄弟们怎么嗷嗷叫往上冲?”
再一想士兵认字那龟速,丁小宝更是愁得薅头发。赵思瑾三姐妹累得小脸煞白,进度条还是跟蜗牛爬似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丁小宝嗤笑一声,狠狠啐了口唾沫,“高个屁!这帮酸秀才,骨头比娘们还软,一听到军营教认字,跑得比兔子还快!上哪搞那么多能写会画、能唱能跳的‘专业人才’?愁死老子了!”
正烦躁呢,一双温软的手按上了他的太阳穴,轻轻揉着。赵思瑾带着心疼的叹息在他耳边响起:“夫君,莫急坏了身子。妾身…倒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哦?快说!”丁小宝眼睛一亮,反手抓住老婆的小手,捏了捏。有老婆就是好,自带锦囊!
赵思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礼部下面,有个地方…叫教坊司。”
“教坊司?”丁小宝一愣,“那不是国营大…咳咳,那啥院么?”
他眼珠子瞬间瞪圆了,脑子里瞬间飘过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但马上又强行板起脸,一脸正气,“夫人!你这主意…它正经吗?”
赵思瑾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手指用力戳了下他脑门:“想哪去了!教坊司里,可不止…咳咳,那些。进去的,都是犯官家眷,男的女的,从小锦衣玉食,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哪个不是被当大家闺秀、世家公子培养的?只是现在…唉,入了贱籍,身不由己罢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地方,就是皇家的脸面,也是…吃人的魔窟。”
她细细掰扯:教坊司,礼部直属,皇家产业!进去的都是罪官子女,男为乐工,女为官妓,统一打入“贱籍”,子孙后代永世不得翻身,科举做官?做梦!想赎身?难如登天!谁敢买?买了就是授人以柄,锦衣卫、东厂那些活阎王分分钟能把你整得家破人亡。
里面等级森严,奉銮官儿虽小(正九品),但沾着皇气儿,还跟太监穿一条裤子,横得很。好货色都留给达官贵人享用,有钱的商人?呸,地位低贱门儿都别想进!想脱籍?除非皇帝金口玉言特赦!
教坊司的头牌!个个身怀绝技,才情无双!”赵思瑾最后补了一句,“不过,里面更多是年老色衰、没了用处的老弱…教坊司是要赚钱的,不养闲人。年老色衰最后的下场…”
她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寒意,“九成九,是扔进军妓营,军妓营也是官办,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被那群丘八活活折磨死,或是染一身烂疮烂肉烂死…没有第三条路!”
草!这大明国营产业链,够狠!够黑!专业人才?政工宣传骨干?这不就是现成的吗!还他妈是受过迫害、急需拯救、保证死心塌地的那种!这泼天的富贵…啊不,泼天的人才库,老子不收编简直对不起自己!
丁小宝听得眼皮直跳,心里那点旖旎心思早飞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他奶奶的,干他丫的!打包!必须打包!一个不落,老子全要了!”
赵思瑾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美目流转,瞬间领会“侯”意,嘴角勾起狐狸般的笑:“夫君英明!妾身正好有几个相熟的姐妹还在里头熬着,还有那些…快被‘处理’的…”
“行!名单你定!”丁小宝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明天就去找南京城最大的地头蛇——刘朝那个没卵子的老阉货!本侯亲自去跟他‘讲讲道理’!”
南京守备太监府邸,朱门高墙,气派得能闪瞎人眼。门口俩小太监鼻孔朝天,活像谁欠了他们八百吊钱。丁小宝,带着赵思瑾、赵思柔、赵思露三朵金花,大喇喇往门前一站,气沉丹田:
“开门!”
那小太监眼皮子都懒得抬:“刘公公今日…”
“今日你姥姥!”
丁小宝懒得废话,抬脚就踹!轰隆一声巨响,那两扇看着挺结实的朱漆大门,连同后面那个没眼力见的小太监,一起飞了出去,砸在院子里摔得七荤八素。
“哎哟喂!哪个杀千刀的…”一个尖利刺耳的公鸭嗓嚎叫着从里面冲出来,不是刘朝那老阉货还能是谁?他穿着大红蟒袍,一张老脸气得煞白,看清是丁小宝,那白脸又瞬间憋成了猪肝色,“丁…丁侯爷?!您…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拆家啊?!”
丁大摇大摆走进去,一屁股坐在他主位的太师椅上,二郎腿翘得老高,赵家三姐妹和众侍卫在身后一字排开,气场拉满。
“刘公公,”丁小宝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跟你谈个生意,教坊司里那些‘报废品’,年老色衰快进炉子的,本侯瞧着顺眼,打包带走,开个价?”
刘朝绿豆眼瞪得溜圆,脸上的肥肉直哆嗦:“侯…侯爷!您这不是要杂家的老命吗!教坊司是礼部的产业,里头的人都是登记在册的‘官产’!说带走就带走?杂家没法交代啊!再说,那都是些…”
“交代?”丁小宝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乱跳,“老子奉旨重建孝陵卫,要搞政工宣传队,这是为皇上分忧,你跟我谈交代?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个交代,让你去孝陵卫地牢里交代交代这些年吃了教坊司多少回扣?嗯?!”
刘朝被丁小宝吼得浑身一哆嗦,脸上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哆嗦着掏出块丝帕,胡乱擦着汗,声音都带了哭腔:“侯…侯爷息怒!侯爷息怒!杂家…杂家没说不办啊!只是…这手续…这…”
“手续?”丁小宝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地盯着他,“刘公公,老子现在跟你谈的是‘精忠报国’的大事!是皇上的脸面!是将士们的士气!你跟我扯手续?”
丁小宝猛地站起,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刀鞘撞击发出“咔”一声脆响,“要不,老子现在就写个条子,说你刘公公深明大义,主动献人支持军务?还是…你想尝尝孝陵卫地牢的‘规矩’?”
“别!别别别!”刘朝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差点把凳子坐塌,“杂家办!杂家这就办!”
他扯着公鸭嗓朝外面尖叫,“来人!快!拿我的印信!去教坊司!找奉銮!就说…就说丁侯爷奉旨挑选人才!把…把赵夫人名单上的,还有那些…那些年纪大的,都…都给侯爷送来!快!耽误了侯爷的大事,杂家扒了你们的皮!”
看着他屁滚尿流的样子,丁小宝心头那口恶气才顺了点。妈的,跟老子耍官腔?老子专治各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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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后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脂粉气和绝望的味道。两百来个女子,挤在十几辆破旧的骡车上,像待宰的牲口。她们大多衣衫灰败,面容枯槁,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早已被抽干。几个穿着低阶宦官服饰的教坊司杂役,正骂骂咧咧地驱赶着,鞭子时不时在空中甩出刺耳的炸响。
“快点!磨蹭什么!军爷们还等着呢!”一个尖嘴猴腮的杂役扬起鞭子,作势要抽向一个踉跄跌倒的妇人。
那妇人瑟缩着,连哭都不敢大声,只有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
就在这时,丁小宝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赵思瑾姐妹一眼就看到了熟人,眼圈瞬间红了。
“住手!”赵思瑾厉喝一声。
那杂役一愣,回头看到丁小宝这阵仗,特别是看到丁小宝身上那象征超品侯爵的麒麟补服和腰间佩刀,吓得鞭子“啪嗒”掉在地上,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大…大人…”
丁小宝没看那杂役,目光扫过骡车上那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赵思瑾快步上前,扶起跌倒的妇人,声音哽咽:“王姨,是我,瑾儿!还有张姐姐、李妹妹…我来接你们了!”
“瑾…瑾姑娘?”那姓王的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像是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真…真是你?我们…我们不是要被送去…”
“不是!”赵思瑾斩钉截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绝望的力量,“侯爷开恩!把你们从教坊司和军妓营的火坑里捞出来了!侯爷消了你们的贱籍!你们…自由了!以后,跟着侯爷,去孝陵卫宣传队,堂堂正正做人!吃皇粮!月饷三两!跟正卫一样!”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风似乎都停了。
两百多双眼睛,从最初的茫然,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濒临崩溃的狂喜,只用了短短一瞬。
“消…消了贱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自由了?”
“月饷…三两?跟…跟军爷一样?”
“不…不用去…军妓营了?”
巨大的、压抑了太久的悲喜猛地冲垮了堤坝。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率先爆发,像是点燃了引信。
“侯爷!侯爷大恩大德啊!”有人扑通跪倒在地,朝着丁小宝的方向拼命磕头,额头瞬间见血。
“呜呜呜…娘!女儿不用去那地方了!女儿能活了!”有人抱头痛哭,哭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
“活菩萨!侯爷是活菩萨转世啊!”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哭声、喊声、磕头声、混杂着语无伦次的感激和诅咒(诅咒那该死的教坊司和命运),如同火山喷发,震得整条巷子嗡嗡作响,连天上的云似乎都被冲散了。那场面,比打了场大胜仗还他妈让人心潮澎湃!
丁小宝站在那儿,看着这人间悲喜剧,心里也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楚、痛快、还有那么点小得意。老子这一脚,踹得值!干他丫的!
丁小宝清了清嗓子,压了压心中翻腾的情绪,气沉丹田,声音盖过一片哭嚎:“都起来!哭个屁!好日子才开始!”
刷!两百多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依赖和感激。
“听着!”丁小宝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匪气,“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贱籍!是我丁小宝姐妹!是我孝陵卫宣传队的文艺女兵!月饷三两,跟正卫同等待遇!谁敢骚扰你们,不尊重你们…”
我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锵啷”一声龙吟,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光,直指苍穹!
“斩!立!决!”三个字,斩钉截铁,杀气腾腾!
全场瞬间又静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那些杂役更是抖如筛糠,大气不敢出。
“不过嘛,”丁小宝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痞笑,刀尖随意地挽了个刀花,“自由恋爱…老子提倡!只要两情相悦,老子给你们做主!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老子护短!”
这话一出,下面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复杂的情绪,有羞赧,有茫然,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光亮和希望,在她们死寂已久的眼底重新点燃。
“誓死效忠侯爷!”
“愿为侯爷效死力!”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再次响起,这一次,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