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宝背着手,慢悠悠踱到点将台中央。台下,孝陵卫的兵士们个个伸长脖子,眼神像饿了三天的狼崽子,直勾勾盯着台子上那几排竖起来的蒙着巨布的“宝贝”。
“瞅啥瞅?”丁小宝猛地一嗓子,声音炸雷似的滚过全场,震得几个新兵一哆嗦,“没见过宝贝啊?瞧你们那点出息!”
他一把掀开第一块巨型盖布。
哗啦!几十个膀大腰圆、围着雪白围裙的汉子齐刷刷亮相,每人手里拎着家伙什——大铁锅、长柄勺、磨得锃亮的菜刀。
“炊事班!”丁小宝叉着腰,吼得唾沫星子横飞,“战斗力是吃出来的!炊事班在哪,战斗力就在哪!懂不懂?以前你们过的啥日子?晒他娘的太阳抓虱子!一天啃两顿糙米咸菜,饷银?姥姥!一年能摸到二两碎银子,都得给上官磕头谢恩!”
他唾沫横飞:“现在!跟着老子!一天三顿,管饱!中午,晚上!顿顿见荤腥!肉!真肉!”他抄起旁边案板上一条刚出锅、油光发亮、滋滋冒油的红烧大猪腿,狠狠朝台下挥舞,那油点子差点甩到前排士兵脸上。
台下响起一片猛咽口水的咕咚声。一个叫王大柱的憨实汉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颤巍巍、香喷喷的猪腿,嘴角一道亮晶晶的口水“滋溜”一下挂到了下巴颏,又“啪嗒”滴在他那破草鞋上。
丁小宝眼多尖,一眼就瞅见了,顿时乐了,指着王大柱:“嘿!王大柱!出息呢?瞅你那点定力!口水把鞋都泡了!出息!赶紧的,炊事班开火!让这帮饿死鬼投胎的见识见识啥叫‘素质过硬,保障有力’!”
“开伙喽——!”掌勺的大师傅一边带人下台一边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
“轰!”整个校场瞬间沸腾,那架势,比听到冲锋号还玩命。
丁小宝得意地摸着下巴,看着这“饿狼传说”现场版,心里美滋滋:“小样儿,还拿捏不住你们?古人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诚不欺我也!吃饱了肉,才有力气给老子卖命!”
紧接着,第二块巨型盖布被丁小宝一把扯下。露出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大堆一大堆的……灰扑扑的长布条子。
台下瞬间安静了一瞬。不少老兵油子眨巴着眼,一脸茫然加嫌弃。这啥玩意儿?看着跟裹脚布似的!
“绑腿布!”丁小宝抄起两条,在手里抖得哗哗响,“都什么眼神?没见过世面!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能保你们的腿!让你们行军跑不死!关键时候,还能当绷带勒住伤口,保命!”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军卒撇撇嘴,小声嘀咕:“侯爷,这……娘们唧唧的玩意儿,裹腿上多憋屈……”
“憋屈?”丁小宝眉毛一竖,小眼睛寒光一闪,两步就蹿下点将台,照着那老军卒的屁股就是一脚,“老油条!就你屁话多!嫌娘们唧唧?老子看你那两条腿比娘们儿还娇气!等哪天急行军,跑得你丫腿肚子转筋,哭爹喊娘找不着北的时候,别他妈后悔今天没裹上这‘娘们布’!”
他环视全场,眼神像刀子:“都给老子听好了!这玩意儿,绑!必须绑!谁不绑,军棍伺候!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有这玩意儿护着,你们就是又勇又智!懂?”
士兵们看着侯爷那要吃人的眼神,再看看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老军卒,赶紧把那些“娘们布”抢过来往腿上招呼,生怕慢一步屁股开花。
第三块巨型盖布掀开,画风突变。
一群穿着干净利落、深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有风韵犹存的妇人,也有眼神清澈、带着点怯生生的少女。领头的是个清冷美人,正是谈青黛。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眼神灵动、带着点野性的高大姑娘,一看就是吕老蹄那对双生花——吕大燕和吕二燕。
校场上的兵士们眼都直了,嗡嗡的议论声瞬间炸开。军营里出现女人?还是这么些个?
丁小宝清了清嗓子,声音拔得老高,压过所有杂音:“医护兵!老子的‘大明护陵卫医学院’第一批学员生!院长,谈青黛、谈神医!副院长,是老子!教员,吕大燕、吕二燕!”他特意指了指吕家姐妹。
“她们是干啥的?就是你们这帮兔崽子在外面砍人,被人砍得半死不活的时候,能把你们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活菩萨!”丁小宝的声音斩钉截铁,“老子花大价钱,满南京城找来的!有本事的医者,还有能吃苦耐劳、胆子够大的寡妇、姑娘!月饷,三两!实打实,绝无拖欠!”
他这话像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彻底炸了锅。三两!正卫的待遇!好些兵士眼睛都红了。
丁小宝猛地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佩刀,“锵”一声狠狠剁在点将台的硬木案几上,刀尖入木三分,嗡嗡作响!
全场死寂!
他眼神如冰,刀锋般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每一个兵痞子都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都给老子竖起耳朵听清楚!”丁小宝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溜子,“她们!是老子的兵,更是老子的姐妹!谁他妈敢对她们伸一根不干净的手指头,说一句不三不四的屁话!老子不管他是谁!有什么后台!斩立决!脑袋挂辕门上风干!听明白没有?!”
他喘了口气,脸上瞬间又变得贼兮兮,带着点混不吝的痞笑:“当然嘛……自由恋爱,老子不管!只要姐妹们乐意,你们本事够大,尽管去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但是!”他笑容一收,杀气又冒了出来,“谁要是敢用强,敢耍下作手段?嘿嘿……老子让他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谈青黛在台下,看着丁小宝那副护犊子又耍无赖的样子,嘴角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吕大燕和吕二燕则兴奋地大脸微红,偷偷打量着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跃跃欲试。
训练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炊事班的大锅日夜飘香,士兵们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起来,眼睛里不再是麻木和畏缩,开始有了光,一种吃饱了饭、对未来有了点盼头的贼光。绑腿布从最初的嫌弃变成了习惯,新兵蛋子跑上几圈就明白这玩意儿的好,老兵油子再急行军,腿肚子也不像以前那样抽筋抽得想死。
医护营成了营地里最特殊、也最让人敬畏的存在。那些穿着蓝布衣的女子们,在谈青黛冷着脸的指挥下,动作麻利地处理着训练中磕碰出来的小伤小口。起初还有不开眼的兵痞想开荤腔,结果被丁小宝亲自逮住一个典型,当众抽了二十鞭子,打得皮开肉绽丢到营门外自生自灭。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再没人敢造次,见了医护兵都客客气气喊一声“医官”或“姑娘”。
整个护陵卫大营,像一架被丁小宝强行加了无数燃料、开足了马力的古怪机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鸣运转着。士兵的精气神一天一个样,连带着营地的尘土似乎都飞扬得更有劲儿了。
丁小宝站在点将台上,叉着腰,看着校场上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心里总觉得少点啥?
“是够热血沸腾的,就是太沉闷,少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