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午夜,孝陵卫这鬼地方,雪片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临时给丁小宝“养病”的静室里,药味儿都冻僵了。
“小宝!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哭嚎,比外头的北风还刺耳。棉门帘子“哗啦”一声被粗暴掀开,裹挟着一股子雪沫子,呼啦啦涌进一群人。
打头的是丁小宝他娘,丁李氏。
七十岁的老太太,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咚咚咚踩着地面,在朱肥肠和他俩儿子朱大肠、朱小肠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硬生生撞了进来。
后头还缀着几个东厂番子,跟门神似的杵着。
丁小宝心里咯噔一下,闭紧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差点没忍住转一圈。来了来了!奥斯卡影帝之路最难的一关——亲娘关!
他挺尸一样躺着,呼吸放得又轻又缓,努力扮演一个“被太祖高皇帝英灵镇住魂魄”的可怜虫。
白天那场戏太狠了,为了挖出孝陵宝顶底下那堆能把整个宝顶送上西天的高爆炸药,他豁出去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捏着嗓子装朱元璋显灵,嗓子眼现在还火烧火燎的。
为啥这么拼?《大明律》写得明明白白:动宝顶一草一木、一花一土,九族消消乐!不搬出老朱本人,谁敢挖?谁敢动?这戏,必须做全套!三天三夜挺尸,少一个时辰都怕露馅!
“儿啊…我的心肝肉啊…”丁母扑到床边,一把攥住丁小宝冰凉的手,那哭声,能把屋顶的积雪都震下来。
“你睁开眼看看娘啊…你爹…你哥…都是这么没的…都是被那遭瘟的象踩死的啊…”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丁家十九代单传…代代饲象,五十而夭,绝于象祸…这诅咒…这诅咒怕是要应验在娘的心尖尖上了啊…”
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身子直往下出溜。
朱肥肠那圆瓢似的身子赶紧用力架住,他那张常年赔笑、巴结逢迎的胖脸上此刻也全是泪,也跟着嚎:
“老婶子!您可挺住啊!小宝哥那是谁?太祖高皇帝钦点的护陵使者!洪福齐天!鸿运当头!这…这就是暂时被太祖爷的英灵镇住了!魂魄离体,去天上陪太祖爷喝…呃…巡视去了!过几天准回来!”
朱大肠、朱小肠两兄弟也红着眼圈,跟着猛点头,活像俩悲伤的拨浪鼓。
兄弟俩年近三十,一身家传武艺,本该是成家立业的好时候,可摊上丁家这累赘,成家?想都别想!赤胆忠心全喂了丁小宝这“祸害”。
丁小宝躺床上,心里的小人疯狂蹦迪:娘哎,您哭归哭,能不能别摇我手了?再摇我真要笑场了!还有老瓢你这死胖子,太祖爷找我喝酒?喝你个头!老子现在只想喝碗热乎的羊汤!
朱肥肠眼珠子一转,胖手一拍大腿,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老婶子!别急!咱们乡里有个土方子,百试百灵!找个成年没成婚、阳气足、体格壮的棒小伙子,搂着咱小宝哥睡!七天!就七天!那离体的魂儿,保管被这纯阳之气给勾回来!还有这屋里的炭火,得撤了!烟火气太重,熏着魂魄,它不敢归位啊!”
他这话一出,旁边两个胡子花白、冻得直跺脚的太医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白眼翻到后脑勺。
“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太医气得胡子直翘,“病人体虚气弱,寒气入体已是凶险,再撤炭火?还搂个大男人睡?这…这成何体统!简直是催命符!”
“就是就是!朱小旗,你这馊主意,是要护陵使者的命啊!”另一个太医也吹胡子瞪眼。
朱肥肠被怼得胖脸涨红,讪讪地搓着手:“这…这…老法子嘛…心诚则灵…”
丁小宝在被窝里差点没憋出内伤:朱老瓢你个死胖子!老子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娜姐——!
他内心发出土拨鼠尖叫,疯狂呼唤他唯一的“靠山”。
静室角落里,那头安静卧着、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巨大白象——娜娜,巨大的耳朵不易察觉地扇动了一下。
一道清晰无比、带着浓浓戏谑的精神波动,直接砸进丁小宝脑海:“呵,小宝子,你这口味…挺别致啊!”
这精神交流,就是丁小宝唯一的金手指,也是他敢在孝陵卫这龙潭虎穴里蹦跶的底气!与发小娜娜的精神交融,共享大脑,无限增强精神力。
效果拔群:肉体被淬炼得越来越抗揍,五感敏锐得能听见隔壁耗子啃墙角,吉凶预感偶尔也能灵光一闪,寻宝鉴宝…嗯,有待开发。
“滚!娜姐你丫的!落井下石是吧?”
丁小宝在精神世界里咆哮,“老子要的是你!要抱抱!要亲亲!亲一口又不会怀孕!”
他老色痞本质暴露无遗。
“滚犊子!再哔哔老娘一鼻子抽得你丫的!”娜娜的精神咆哮,震得丁小宝脑瓜子嗡嗡的。
外头,丁母哪管太医的抗议,老太太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一听“土方子”,眼睛里立刻燃起病急乱投医的疯魔光芒。
“撤!!”老太太猛地站直,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空气,“把炭盆都给我撤出去!快!一个火星子都不准留!”
“老夫人!三思啊!”太医魂飞魄散。
“滚开!谁敢拦我救我儿,老婆子跟他拼命!”丁母状若疯虎。
几个东厂番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动手,三下五除二把屋里仅存的那点可怜暖意,连盆带炭全给端了出去。
门帘子一掀一落,刺骨的寒风“呜”地灌进来,瞬间占领了整个空间。静室秒变冰窖,温度断崖式下跌。
丁小宝感觉盖在身上的薄被瞬间成了层冰片,寒气嗖嗖地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牙齿在嘴里疯狂打颤,全靠影帝级的意志力才没发出咯咯声。
“亲娘啊!你这是要谋杀亲儿啊!娜姐救命!我要被做成冻肉了!他内心疯狂刷屏,裤裆里那点不合时宜的“精神抖擞”都给冻蔫巴了。
“快!大肠!去!去搂着你小宝叔!”丁母喘着粗气,一指朱大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