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来人!扶…啊不!请!请太祖使者!!”
薛三省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哪还有半点当朝一品的体面?
“保护!保护使者!上宝顶!奉太祖圣谕!清理秽物!快啊!!”
他对着身边吓傻的番子和锦衣卫狂吼,慢一秒他都怕太祖爷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他。
刚才还凶神恶煞、把丁小宝按在泥里的东厂番子,这会儿跟摸了烧红的烙铁似的,“嗷”一声就松了手,噗通噗通跪倒一片。
他们对着地上那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太祖代言人”,磕头磕得比捣蒜还快,脸上哪还有半点凶戾?全是见了活阎王的惊悚!
丁小宝身体还在敬业地微微抽搐,嘴角白沫流淌,翻白的眼睛努力保持一丝空洞。
他被几个手抖成帕金森的锦衣卫捧着,像捧着一颗定时炸弹。
在薛三省和魏忠贤派出的东厂心腹“护送”下,深一脚浅一脚,踏上了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太祖坟头——孝陵宝顶之巅!
宝顶的风真大大,吹得人透心凉。
丁小宝的脑子其实在疯狂运转:娜姐!娜姐!助力!助力!指条明路啊!
丁小宝的精神力被“太祖附体”榨干,只能艰难接收着娜娜传来的微弱信号——宝顶中心处,那要命的东西就在那儿。
“那……里……”
他气若游丝,跟下一秒就要嗝屁似的,颤抖的手指,精准地指向宝顶正中心一片平平无奇的厚实草地。
然后,身体极其配合地晃了晃,眼一闭,“昏死”过去,软绵绵地倒进旁边一个锦衣卫怀里——完美谢幕,深藏功与名!
“挖!快挖!使者圣谕!就是这儿!快!!”
薛三省嗓子都喊劈叉了,指着那地方直跳脚,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把“秽物”挖出来,向太祖证明自己是条好狗!
精壮的兵丁们抡起家伙,玩命地刨,每一镐下去都带着对九族性命的虔诚祈祷。
宝顶封土硬得像铁,挖得人胳膊发麻,时间慢得让人心焦。
下面高台上,魏忠贤伸长了鸭脖子,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恨不得亲自爬上去看,心里疯狂打鼓:祖宗诶!可千万要有啊!不然咱家这脸……不,这命,可就真交代了!
终于!
“有——有东西!!!”
坑底一个士兵发出公鸡打鸣般的破音尖叫!
所有人心脏骤停,魏忠贤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只见深达丈许的坑底,露出了用厚厚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密封大桶。
一个被逼无奈的番子头目,手抖得跟得了鸡爪疯似的,用刀尖哆哆嗦嗦撬开桶盖一角,刺破里面密封油纸。
哗啦——!
黄色的、颗粒细小均匀的粉末,像黄沙一样从豁口流淌出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空气凝固了。
薛三省腿一软,差点真瘫了:“黄……黄粉?黄米……黄米粉?”
声音带着哭腔,绝望了!完了!太祖爷逗我玩呢?!九族要变肉酱了!
就在薛三省准备原地自尽的刹那,一丝微弱刺鼻的怪味,顺着风,钻进了离得最近的几个人鼻孔里。
“阿嚏!”一个锦衣卫猛地打了个喷嚏,眼泪鼻涕齐流,“这……这味儿!太冲了!比军器局最好的火药还冲!”
刚才还心如死灰的番子头目,抓起一小撮粉末凑到鼻子下,只闻了一下,脸色“唰”地惨白如纸,眼珠子都直了:
“阁……阁老!是炸药!是炸药没错!可……可这味道,邪门!太邪门!!这玩意儿要是炸了……不敢想!”
找到了!
真他妈有炸药!
还是那种见都没见过、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鬼东西!太祖爷没骗人!
“苍天……太祖……神威……”薛三省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封土上,老泪纵横。
不是演的,真的是劫后余生吓的,裤裆里那点湿热,也顾不上丢人了。
消息像闪电劈下来。
魏忠贤看着番子小心翼翼呈上来的桐油桶,还有里面那黄得刺眼的粉末,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惊恐、后怕、难以置信、劫后余生……最后,统统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对那个躺在上面“昏迷不醒”的象奴,不,是“太祖使者”的敬畏!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速度快得像二十岁小伙!
“快!!”
魏忠贤的声音又尖又急,还带着点破音,
“传太医!最好的太医!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给咱家救活太祖使者!!”
他手指哆嗦着指向祭坛边,
“还有那两头护驾有功的神象!当祖宗供起来!治伤!用好药!快去!!”
这变脸速度,堪称大明第一!
“封锁孝陵!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今日之事,谁敢多嘴半句,咱家灭他满门!”
魏忠贤的眼神瞬间又变回毒蛇,阴冷地扫过下面依旧跪着筛糠的百官兵丁。
“八百里加急!水路陆路都给咱家跑起来!把今日之事,一字不漏,飞报皇上!请皇上圣裁!”
命令下得又快又狠!
布置完,魏忠贤的目光再次投向宝顶,投向那个被锦衣卫小心翼翼往下抬的“昏迷”身影。
感激?敬畏?有,但更多的是冰冷刺骨的算计:太祖使者!这身份太吓人,也太扎手!
“这炸药……到底是谁埋的呢?”
一丝寒光,在他眼底深处凝聚。
南京城,锦衣卫驯象所角落,丁家破窝棚。
屋里冷得能冻掉脚趾头。
丁母被粗糙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像只待宰的羔羊,扔在冻土上。
她的眼泪早流干了,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从那些番子踹门进来,她就知道:小宝……没了!!
“丁家男丁……代代饲象……五十而夭……绝于象祸……”
丁母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像念着索命的咒语,刻骨的绝望把她整个人都掏空了。
“小宝……我的儿啊……”一声声哀鸣,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屋外,死一样的寂静。
驯象所里其他象奴,早吓得缩回自己狗窝一样的棚子里,连呼吸都憋着。
只有穿堂风呜呜地刮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更添凄凉。
哐当——!!!
破木板门被一只穿着官靴的大脚狠狠踹开。
两个东厂番子,提着寒气逼人的绣春刀,一脸狞笑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刀疤脸,眼神扫过地上捆着的丁母,露出森白的牙。
“老虔婆!时辰到了!”
刀疤脸的声音又响又贱,带着残忍的快意,“厂公有令!你儿子丁小宝,纵象行凶,搅了祭祖大典,已经——祭!天!啦!”
他故意拉长音调,欣赏着丁母瞬间灰败绝望的脸,狞笑着补上致命一刀:
“你这当娘的,下去陪他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哈哈哈!”
雪亮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寒光,高高举起,对准了丁母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