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掌柜的连忙招呼伙计牵马、上鞍，动作麻利得很。
廖元点清银子付了账。
看着五匹新马与河曲马并排站在一起，虽稍显逊色，却也个个精神。
刘玄翻身上马：“走。”
河曲战马认群，而那长途贩运的熟马也习惯了被人牵引。
十匹马跟着两人脚步，井然有序，赶着也不费力。
出了马市，正往城门方向走，路过街角一家成衣店时，刘玄忽然勒住了缰绳。
店里挂着几件新裁的衣裳，月白色的底子，滚着浅蓝的边，看着清爽利落。
他目光在那衣裳上停了停。
兰儿爹娘刚没，跟了自己后，刚在村里安顿，转头又要随队伍搬迁。
一路风尘，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如今，该给她添几件体面衣裳才是。
他翻身下马，对廖元道：“你照看马，我去去就回。”
廖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放心，马丢不了。”
店主见刘玄进来，忙笑着迎上：
“这位爷想看点什么？小店刚到的新料子，做夏衣透气得很。”
刘玄目光扫过店内，指着那件月白滚边的衣裳：
“这件取下来。”又指向旁边几件不错的成衣。
“还有这几件，都包起来。”
店主麻利地取下衣裳。
“爷您眼光好，这几件料子都是上等棉，耐穿还透气。”
店主手脚麻利地用牛皮纸包好，系上麻绳：“总共十两二钱，爷给十两就成。”
刘玄付了钱，拎起纸包往外走，廖元见他手里多了个包裹，打趣道：
“这是给媳妇添衣裳了？”
刘玄嗯了一声，翻身上马：“走了。”
行至城门口时，日头已过中天，毒辣的热浪渐渐褪去些，风里添了丝凉意。
刘玄勒住缰绳，抬头望了眼西斜的日影。
“好了，周仲他们应该差不多要开拔了，回乡里。”
一路前行，日头渐渐西斜时，永安村的轮廓已在前方显现。
离村口还有半里地，就见尘土飞扬中攒动着人影，隐约能听见喧哗声。
走近了才看清，周仲与周永正站在老槐树下，指挥着军士们清点人数。
村口空地上挤满了人，男女老少背着包袱、推着车，正是愿意迁往靖边墩的百姓。
脸上虽有离乡的愁绪，却也透着几分对安稳日子的期盼。
“把总回来了！”周仲眼尖，率先瞧见刘玄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刘玄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旁的军士，目光扫过攒动的人群：
“三个村子的人都到齐了？”
“都到齐了，共五十户，二百三十口人，行李也都捆扎妥当，就等你回来下令了。”
周永上前一步，递上名册。
“这是各家各户的登记，都按你的吩咐，把能带走的家当都带上了。”
刘玄接过名册翻了两页，确认无误后，扬声道：
“队伍列两排，老弱妇孺走中间，军士在外围护卫，出发！”
喧哗声渐渐平息，人群在朝着靖边墩的方向进发。
队伍缓缓挪动，李兰儿走在人群里，正惦记着刘玄，就听前头马蹄声动。
她抬头望去，心猛地一跳。
刘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脊背笔挺，腰间长刀悬着。
阳光落他身上，少了平日的温和，多了股英气。
刘玄目光扫过队伍，很快就瞧见了人群中的李兰儿。
他勒了勒缰绳，调转马头朝她走去，战马踏着步子，稳稳停在她面前。
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纸包递过去。
“给你买的衣裳。”
李兰儿愣了愣，连忙伸手接过，纸包入手微沉，还带着些余温。
旁边一位挎着篮子的婶子凑了过来，眯眼瞅着那纸包，又捻了捻露出的边角布料，咂嘴道：
“哎哟，兰儿这福气可是修来的！”
“你看这料子，细棉布的，摸着就厚实，足足四五件呐！”
“依我看，单是那件月白滚边的，在镇上成衣店就得值二两银子。”
“这一包下来，没有十两八两怕是拿不下！”
她拍了拍李兰儿的胳膊，笑得眼角堆起细纹：
“你男人如今是把总了，心里还揣着你，这般疼人，可不是天大的福气么？”
李兰儿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低头攥紧纸包，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这年月，一件衣裳缝缝补补能穿到破，谁家不是两件旧衣换着过？
她跟了刘玄，原也只盼着能有口饱饭，哪敢想这样一包新衣裳？
婶子说的十两八两，够寻常人家过一年了。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疼着，是这般滋味。
刘玄看着李兰儿泛红的耳根，又瞥了眼她背上的小包，眉头微蹙。
土路颠簸，她穿着布鞋，这么走可不行。
“上来。”他忽然开口，声音干脆。
李兰儿一愣：“啊？”
“队伍慢，骑马省些力气。”
刘玄不由分说，弯腰伸臂，稳稳将她打横抱起。
李兰儿惊呼一声，下意识攥紧了纸包，整个人悬在半空。
“坐稳了。”
不等她反应，刘玄已将她轻放在马背上，自己随即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一手控着缰绳，一手环在她腰侧护着。
“别乱动。”身后传来刘玄的声音，带着笑意，“摔下去我可不接。”
李兰儿还是第一次骑马，心跳得像擂鼓，靠着刘玄，却又奇异的稳当。
风掠耳畔，带着尘土气。
不知走了多久，前头军士喊：
“都打起精神来，看，那就是靖边墩，再走三里地就到了！”
李兰儿抬头，远处旷野上，土黄色的墩台立在那，昏暗中看不真切。
这里面，就是以后的新家吗……
就在此时，陡然生变！
“嗖！”
一声尖锐的哨音突然响起。
是箭簇破空时特有的锐响！
“是响马！”廖元的吼道。
刘玄环在李兰儿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另一只手已握住了刀柄。
“坐稳！”他低喝一声，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焦躁的嘶鸣。
李兰儿惊魂未定，只听身后传来刘玄的指令：
“周仲周永！带十人护着百姓退后！”
“廖元，点齐那几个见过血的，随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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