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白一行一回到石磨巷，就看见裴小松揽着李卫坐在门口台阶上。
裴小松脱了他那件华丽的赤羽卫黑甲，长衫外面套了一件绸布小褂。
胖子笑得极其灿烂，齐知白甚至怀疑他在推销什么东西。
这两人身后，两个脱了太监装只穿小褂的小太监正忙着往大门右侧挂上牌子，牌子上写着：“归义军驻临安司令部”。
车马的声音吸引了裴小松的注意力。
待看清来人是齐知白，胖子眼前一亮，又是连滚带爬跑来。
他一把拉住齐知白的马缰，道：“齐大哥，你可回来了！”
“我想死你了！”
对这个活宝，齐知白倒没什么恶感。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个给钱给粮的大皇子。
齐知白翻身下马，心知这货肯定是有事情，而且还不方便直接说，于是拱了拱道：“裴兄弟，有什么话，先进来慢慢说。”
说罢，一马当先往宅子走去。
李卫今天穿了归义军的黑灰色军服，守在门口。
齐知白经过他，嘱咐了一句：“下次裴兄弟再来，记得先请进去。”
李卫抱拳拱手，应了句：“是！”
三十个新兵自然被魏三带下去安顿，至于方公子……
游了一圈街，他已经晕过去。现在和那群辽人一起，被拉到后院看管起来。
从大门进到二进院正堂，不管是院中构造还是归义军训练设施，裴小松是毫无兴趣。
他只管闷头跟着齐知白往前走。
毕竟商人只是求财，知道的越多，麻烦就越多。
待两人分宾主坐下，齐知白先开了口：“裴兄弟，这趟拜访，是有什么事吗？”
裴小松磨磨蹭蹭等着那名进来添茶的宫女退出去，这才低声道：“圣上安排我们赤羽卫去巡查盐城一带防务。”
“主要任务……就是严查对辽国的走私。”
“我花了两千两才搞到这个机会。”裴小松比划了个二的手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那粮食先送到海州。”
让英雄查英雄，让好汉查好汉，让查走私的自己走私。
这很大陈。
至于那两千两……花了钱买的差使，总得让人家表表功。
齐知白轻笑一声，拱了拱手道：“那我先在这谢谢大皇子殿下了。”
说罢顿了顿道：“我这还有一千两白银，不知道裴兄弟能不能帮我带去给海州？”
“小事，小事。”裴小松饮下一大口茶，擦了擦嘴，擦了擦额头细汗继续道。
“不过盐城到海州尚还有段距离，我那帮手下都是混口饭吃。这中间盗匪山贼，辽人游骑之类的，怕是……”
齐知白心领神会，这就是今天的肉戏了。
大皇子想看看，归义军能不能维持住海州到盐城一带的商路安全。
南陈在淮安到洪泽湖一带尚且维持着防线，大皇子想开的这条商路，怕是得沿着海边走。
毕竟归义军中士卒普遍还是希望，不要和南陈直接发生冲突。
齐知白下意识想回头看大堂正中挂的舆图，可刚要动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海州大营，大堂正中尚且没有挂舆图。
只得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下距离。
从海州到盐城，绕开淮安防线，至多不过三百里，往返也就十天左右。
归义军拉出一支千人队，怎么人手都够了。
就算是辽人……
齐知白手中动作一停，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查走私应该在边境，怎么给裴小松弄到盐城去了。难道是和大皇子的交易走漏的风声，被人准备捉贼拿赃？
“护送一下货物都好说。”齐知白脸上神色不变道，“这次朝廷只派了你一个千户过去吗？”
“那是自然。”
裴小松一听齐知白一口答应，心里狂喜，立刻拍胸脯道：“齐大哥你放心，这条路只要维持住，我给你保证每年至少十万两进账。”
看齐知白眼神一转，裴小松立刻改了口风道：“别说是粮食布匹，就是药材铁料，我都能给你搞到！”
“无非就是请海州的兄弟，想办法搞点辽参、东珠，草原上的羊绒……”
沾了商贾之事，裴小松那是样样精通，喋喋不休说了起来。
可齐知白却心里却是阵阵寒意。
南陈若是弃守淮安，故意放辽人南下，放任辽人截断归义军和南陈的联系……
那么裴小松去盐城巡查防务，处理走私就说得通了！
齐知白端着茶水的手，多了几分力。
盐城若失，海州就是孤岛。
天下百姓，在你元化帝手里，难道连一分分量都没有吗！？
“齐大哥，你觉得如何呢？”
裴小松停下演讲他那“宏大”的走私计划，又端起茶水，牛饮一口。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只需要三年！至少能涨到二十万两利润。”
“若是朝廷和辽国继续打下去，咱们的财路就永远不会断！”
眼看这死胖子两只眼睛都已经变成铜钱模样，齐知白也懒得再生气，和颜悦色道：“不错，不错。”
说罢继续道：“裴兄弟什么时候开拔啊？”
“三天后。”裴小松倒是巴不得立刻就走，毕竟有归义军，早一天走早赚一天钱。
齐知白点点头，端起茶碗道：“那我修书一封，再派魏三跟你一同出发。”
“到时候这商路，自然能办成。”
……
眼看齐知白端茶送客，裴小松也达成了目的，立刻告辞离开。
一步踏出“司令部”府门，裴小松只觉得心情舒畅。连门口李卫的臭脸，看着也舒心了很多。
他拱了拱手告辞，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细汗，喘了口气。
目光一扫，就看到巷子斜对角的馄饨摊子。
这馄饨摊就这几天支起来的，倒是方便了兵部的牛马吃口热饭。
裴小松两步上了摊子坐好，瞥了一眼摊主的厚底白梆靴子。
“来碗小碗馄饨，加个鸡子。”裴小松喊道。
“你找茬是不是？馄饨哪里有加鸡子的。”老板骂了句，随手扔了几个馄饨进锅煮起来。
然后转身来到裴小松面前站定，瞪着裴小松不说话。
裴小松从怀里掏出荷包，排出三枚大钱。
“不加便不加，这是馄饨钱。”
复而掏出一个银锭，看样子得有个三十两。
“东厂的兄弟辛苦，这是你们今天没有看到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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