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钱银子！
对于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铜板的庄户人家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而且，还是公主殿下亲口许诺，少爷亲自担保！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轰然炸开。
“一钱银子？！真的假的？”
“少爷亲口许诺的，应该没错吧……”
“管他呢，秃鹰帮的王八蛋也有今天！老子早就想弄死他们了！”
“为了银子，为了出口恶气！乡亲们，上啊！”
刚才还畏畏缩缩，躲地远远地围观乡民们，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况是平日里积怨已深。
他们像决堤的洪水，举着镰刀锄头。嗷嗷叫着冲下田埂，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些亡命奔逃的秃鹰帮喽啰围堵过去。
“站住！别跑！”
“把钱老四拦住！他往西边跑了！”
“抓住他！一钱银子是我的了！”
田野间，顿时上演了一幕奇景：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秃鹰帮众，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被愤怒的乡民围追堵截，哭喊求饶声不绝于耳。
李妙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南陈皇室教育的都是天下百姓民风淳朴，天子代天牧民。
可这民……怎会如此暴戾。
“百姓是很温和的，前提是你得给他一条活路。”齐知白温声道，“你爹弄了个玉石纲，秃鹰帮鱼肉乡里，本质上是一样的。”
“继续这样搞得天怒人怨，这就是下场。”
齐知白嘿嘿一笑道：“当然……我是乐见其成的。”
李妙真脸色苍白，看着远处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老农，正满脸狰狞地用木叉死死叉住一个秃鹰帮帮众的脖子，不顾对方拼命蹬踹求饶。
这一幕比刚才归义军的高效杀戮更是残忍，让她不由得又是一个寒战。
绝望和愤怒，再加点齐知白的煽动，真的可以将羊瞬间变成饿狼。
“情况……真到了如此吗？”李妙真颤声问道。
“情况到没到此，我哪里知道。”齐知白耸耸肩，无所谓道，“我只知道你二哥，说是去荆襄监督治理水患，可实际……似乎是去镇压灾民的。”
“你说什么？！”李妙真猛地扭头，眼睛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她隐约听过荆襄那边的奏报，只说“刁民聚集，阻挠清丈田亩”，可从未想过真实情况竟是如此。
就在这时，眼尖的魏三大声喝道：“将军！那疤脸要跑！”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刚才跟归义军对阵之时，这疤脸就缩在后面，只管鼓噪着让手下上前。
这会逃跑了，他反倒在最前面。
庄户们抓人，那求的就是个落袋为安，大家只管抓近的。
魏三他们更是让乌泱泱的庄户们甩在一边。
甚至还有庄户怕魏三抢人头，故意堵着路。
一时间，竟没有人去管这罪魁祸首。
只见那个疤脸汉子，拼命推搡着前面的喽啰。一心只管朝着庄子北边，靠近山脚的偏僻角落跑去。
只要进了山，一时半会任谁也抓不住他。
“啧，油滑如鼠，蠢笨如猪。”齐知白眼神一冷，毫不犹豫地一夹马腹，“驾！”
他一手揽着李妙真的腰防止她颠簸，一手控缰。
战马疾驰而出，瞬间将正在田埂中搜捕散兵的乡民们甩在身后。
“放……放我下去！”李妙真在马背的颠簸中惊呼，她不明白齐知白为何要带着她追。
“闭嘴！”齐知白低喝道，“看清楚了！今天，你自己亲手把这堂课，上完！”
疤脸汉子听到身后迅速逼近的马蹄声，更是亡魂大冒。
他手脚并用地向着一片密集的矮树丛冲去，试图利用障碍物阻碍骑兵。
可这人腿……哪里比得上齐知白的战马迅捷！
李妙真看着人马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心里却只剩了恐惧，仿佛下一秒就是血溅五步。
她哪里知道自己亲手如何上完这堂课，难道要用战马，活活撞死这人吗？
齐知白看着疤脸汉子的背影，却是无悲无喜。
他松开缰绳，反手抽刀，直接把刀塞进了李妙真的手里。
金属冰冷的触感让李妙真微微一愣，战马的速度却让她无法做任何反应。
齐知白的大手死死攥着李妙真持刀的右手，战马奔腾而过，轻松越过那疤脸汉子。
李妙真只觉得手中马刀微微受阻，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一声，如气球放气的“呲”声。
齐知白猛地一勒缰绳，健马长嘶人立。
李妙真回头一看。
那疤脸汉子的头颅飞出去滚在一边，无头的腔子站在原地。鲜血四溅，这才堪堪倒地！
“哇！”
李妙真再也忍不住，低头哇哇吐起来。
亲眼看着杀戮也就罢了，这齐知白，居然真的让自己亲手杀人！
齐知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伸手递过那只辽国酒囊，不咸不淡地安慰道：“没事，以后杀啊杀啊的，杀多了就习惯了。”
李妙真猛地转头，一双大眼满是愤怒。
这个混蛋！
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叫杀多了就习惯了。
自己好歹是一国公主，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
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连齐知白那张脸，现在看起来都如此可恶！
她想也不想，“嗷呜”一口直接咬向齐知白的脖子。
力道之大，甚至想直接咬死他。
齐知白只继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情绪。
杀人嘛……哪怕处决的是个恶人，也得做做心理建设。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口中渐渐泛起腥甜，李妙真才松口。
她看着齐知白脖子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路边有个老实巴交的声音怯生生响起。
“小人给少爷，公主请安……这个能给小人吗？”
两人回头看去，一个年轻庄户跪在道边，指着放在身前的首级问道。
看这样子，这位已经跪了有一会了。
把首级捡过来，生怕打扰了李妙真“教训”齐知白，直到公主松嘴才敢说话。
李妙真大窘，小脸瞬间通红。
齐知白却哈哈大笑，伸手接过李妙真手里滴血的马刀，归刀入鞘。
“你的了。”
“你小子运气好，捡了个大货。”
“这头……算五钱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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