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问题解决后，整个剧组的气氛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变化。
“慢”，不再是拖沓的代名词，反而成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工匠精神”的象征。
剧组人员的心态，从“打工挣钱”，变成了“参与一件伟大艺术品的诞生”。
每个人都开始像吕睿一样，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近乎偏执的追求。
道具组会为了一个酒樽上的兽纹，翻遍博物馆的资料，争论上古时期究竟有没有饕餮纹的变体。
灯光师会为了模拟出“炮烙之刑”铜柱上的红光，反复实验了几十种材料，最终用一种混合了钨丝和特殊滤镜的方式，制造出一种既灼热又妖异的暗红色光晕。
整个剧组，仿佛陷入了一种集体性的“创作高潮”。
黄毛私下里跟徐山争吐槽：“徐哥，我感觉咱们剧组现在有点邪门。昨天我看见场工老王，为了扫地扫出一股‘三千年尘埃’的质感，在那儿对着一堆灰又是吹又是扇，捣鼓了半天，嘴里还念叨着‘要有历史的厚重感’。我他妈当时就想给他一脚，那不就是灰吗！”
徐山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你懂个屁！”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这叫企业文化！这叫凝聚力！老吕这小子，不是在拍电影，他是在搞邪教！我们都是喝了他迷魂汤的信徒！不过……这汤，真他妈香！”
他现在看什么都顺眼，因为投资人的钱，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公司的账户。
但新的挑战，很快就出现了。
挑战的核心，是巩月。
或者说，是“妲己”。
剧本进展到妲己正式入宫，开始她复仇大计的关键戏份。
按照设定，此时的妲己，体内是人与妖两种意识的共存与撕扯。
她时而是背负血海深仇、楚楚可怜的苏氏圣女，时而是冷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的九尾天狐。
这种极致的切换，对任何演员来说都是地狱级的难度。
巩月，这位华语影坛的女皇，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她能演出圣女的悲悯，也能演出妖后的狠辣。
但她无法将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融合在同一个眼神，同一个微笑里。
“停！”
一场妲己初见帝辛的戏，NG了十几次后，吕睿再次喊了停。
画面里，巩月饰演的妲己，美得无可挑剔，眼神中的魅惑也恰到好处。但吕睿却皱紧了眉头。
“巩老师，”他走到巩月面前，语气依旧客气，但问题却一针见血，“你演的，是‘狐狸精’，是脸谱化的妖。”
“但我要的，不是妖。”
“我要的，是一个初次品尝到‘人类情感’的、活了上千年的古老生物，通过一个女人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了‘王权’、‘野心’和‘爱情’这些它从未理解过的东西时，所产生的那种……好奇、困惑、以及本能的、想要吞噬这一切的欲望。”
巩utoor的脸色微微一白。
吕睿说中了她的问题。她演的是一个“结果”，是一个已经被定义好的“妖妃妲己”。
而吕睿要的，是一个“过程”，是一个正在发生剧烈化学反应的、不稳定的混合体。
“我……我需要找找感觉。”
巩月深吸一口气，从业以来，她第一次在一个年轻导演面前，感到了如此巨大的压力。
“不用找。”
“我们来创造一个。”
他挥了挥手，对场记说：“清场。除了摄影和灯光，所有人都出去。”
片场瞬间安静下来。
徐山争和黄毛在监视器后面，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完了完了，吕导要对巩皇下手了。”黄毛小声说。
“什么叫下手？这叫艺术的碰撞！”徐-山-争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吕睿没有跟巩月讲戏，他只是让灯光师把所有的灯都关掉，只留一束冰冷的、像月光一样的顶光，打在巩月身上。
然后，他让音响师播放了一段音乐。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曲子，而是一段充满了不和谐音、仿佛无数细碎的骨骼在相互摩擦的、令人极度不安的背景音。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引导关键演员，【情绪共鸣光环】已激活。】
系统的提示音在吕睿脑海中响起，但他知道，这光环不是万能的。它像一个放大器，前提是，你得有东西给它放大。
“巩老师，”吕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空灵而遥远，“忘掉你是人，忘掉你是妲己。”
“你现在，是一只狐狸。一只活了很久很久的狐狸。你见过沧海变成桑田，见过无数王朝兴起又覆灭。在你眼里，人类，就像匆匆忙忙的蚂蚁，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爱恨情仇，对你来说，都只是一种……没有味道的食物。”
“直到有一天，你被困住了。你在黑暗里待了数百年，直到这个叫‘苏妲己’的女人，用她的鲜血和灵魂，把你唤醒。”
“你第一次，通过她的眼睛看世界。你第一次，感受到了‘冷’和‘热’，第一次尝到了‘咸’的眼泪，和‘甜’的米糕。”
“现在，你看到了他。”吕睿指向了站在阴影里，扮演帝辛的陈道明。
“你看不懂他。他和其他蚂蚁不一样。他的身上，有一种你从未见过的光。那光，像太阳一样灼热，像黄金一样耀眼。那是一种叫‘野心’的东西，一种叫‘反抗’的东西。”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你本能地，被吸引了。”
“你很好奇，这道光，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吕睿的声音，像一个催眠师，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击在巩月的潜意识里。
他没有教她怎么演。
他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世界观”，一个属于“妖”的视角。
巩月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清冷的顶光下微微颤抖。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整个片场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眼底深处，是属于圣女苏妲己的、清澈的悲伤和绝望。
但在这层清澈之上，却又浮动着一层非人的、冰冷的、仿佛在打量猎物般的纯粹好奇。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天真无邪的弧度，但那笑容，却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圣洁与邪恶。
天真与妖异。
两种极致的气质，在她的脸上，达成了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平衡。
“Action。”吕睿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巩月动了。
她缓缓地走向陈道明，步伐轻盈得不像人类，倒像一只在雪地里漫步的狐。
她没有说一句台词，只是走到帝辛面前，微微歪着头，用那双眼睛，专注地、好奇地、贪婪地“看”着他。
陈道明，这位定海神针般的影帝，在接触到她目光的一瞬间，身体竟然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绝世美人。
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来自太古洪荒的未知生物。
“咔！”吕睿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巩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助理扶住。她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汗水，眼神却亮得惊人。
成了。
她知道，她找到了。
监视器后面，黄毛已经看傻了，嘴里叼着的烟掉在地上都毫无知觉。
“我操……”他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我以前觉得我演技还行，现在我感觉我就是个演小品的。巩姐这眼神……我回去晚上指定要做噩梦。”
徐山争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撼和狂喜。他喃喃自语：“这……这已经不是表演了。这是高级的巫术。老吕不是导演，他就是个邪教头子，我们都他妈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个小本本，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
黄毛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公关预案A】。
吕睿的脑海里，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宿主成功引导关键演员[巩月]进入“人戏合一·初阶”状态，成功锚定“封神宇宙”核心情感支点。【情绪共鸣光环】熟练度+20%。】
【恭喜宿主！解锁光环进阶功能：[角色深度链接]！】
【[角色深度链接]：宿主可消耗精神力，与已建立链接的演员进行“潜意识”层面的沟通，直接传递画面、情绪、甚至世界观片段，大幅提升复杂表演的塑造效率。】
看着这条新功能的说明，吕睿的嘴角，勾起一抹比AK还难压的弧度。
他看向拍摄计划表。
慢？
有了这个，他可以让“慢”的价值，再翻一百倍。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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