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感觉就是一眨眼,便已经到了中午。
河中村家家户户的厨房,都已经升起了寥寥炊烟。
而陈霄的家中,却略显冷清。
祖母、赵氏、谢清欢以及她怀里的小不点,三人挤在一个屋子里,都有些坐立难安。
“霄儿该不会……又去刘府了吧。”
赵氏最终没忍住,嘟囔出声。
祖母沉着脸道:“霄儿答应过我,不会再去刘家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祖母还是忍不住频频的看向门口。
谢清欢轻轻的拍着怀中的小小人,嘴唇抿得很紧。
实际上,她现在都还处于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当中。
陈霄确实变了。
以前的他就像是个爆竹,稍微有点什么不如意,就会大发雷霆。
可从昨天开始,他不仅讲话变温柔了,人也变贴心了。
为了自己能顺利生娃,大半夜的跑去隔壁村请稳婆。
为了自己跟囡囡能睡个踏实觉,他连床都不上,直接一床草席睡地上。
这样的陈霄,以前谢清欢即便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大胆的去梦。
陈霄说自己被雷劈了,所以清醒了。
可谢清欢知道,昨天根本就没有下雨。
哪里来的惊雷?
没有神仙帮忙,一个人真的能在一天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谢清欢清楚的记得,昨天上午陈霄出门的时候,还曾经跟自己说过。
“刘府如果还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就吊死在刘府大门口。”
“我宁愿当刘府的鬼,也不做陈家的人!”
“至于你还有肚子里的孽种,我做鬼都不会认!”
那一瞬,谢清欢感觉自己的心,就彻底死了。
可谁能想到,短短半天时间,陈霄就脱胎换骨的回到了陈家。
谢清欢不是没有过怀疑。
但陈霄半天加一夜的种种表现,以及清晨出门时,留下的那个吻。
让谢清欢心中的猜忌与怀疑,消散了很多。
然而现在,陈霄迟迟不归,原本已经淡漠的猜疑,又一次慢慢的凝结成型。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院外传来了陈霄的声音。
“祖母、娘、媳妇,我回来啦!”
祖母跟赵氏,立刻跑了出去。
陈霄背上的竹篓,垒得都冒尖了,手里还提着七八尾活蹦乱跳的鲫鱼。
整个人则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裳都湿透了,头顶还有一缕缕的白烟冒出来。
那是蒸发的热气。
赵氏急忙上前,帮着陈霄把竹篓卸下来。
背篓非常的重,赵氏都差点没拿稳。
一想到平日里从不干活的陈霄,把这么重的背篓从城里背回来。
赵氏是又高兴,又想哭。
祖母则掀开陈霄的衣领,看向了他的肩膀。
两条几乎勒到骨头的血痕,触目惊心。
“赵氏,快去烧水,在抓两把草药回来给霄儿敷上。”
赵氏抹掉眼泪,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陈霄道:“娘,我没事儿,先弄吃的吧,清欢跟娃娃应该都饿坏了。”
祖母道:“抓点草药不费事。做饭的事情,我来就好。”
“你去屋里坐回,散散热气,回头用热水擦擦身子。”
陈霄确实累得够呛,也就不再坚持,把手里的鱼递给祖母:“祖母,先把两条死的炖了,活的用水养着。”
祖母略有些惊讶,道:“从城里回来,就死了两条鱼?霄儿,你运气真不错。”
陈霄笑着说道:“祖母,不是我运气好,是那几个小孩运气好。”
当即把花钱请小孩钓鱼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我怕那几个小孩空军,所以在城里买了两条鲫鱼。”
“结果没想到他们运气真不错,钓了四五条,个头都还挺大的。”
“城里一条鲫鱼得二十文,可是从小孩手里买,几条鱼加起来,也才十文钱。”
祖母感慨道:“霄儿也懂得精打细算了,好啊,真好。”
“祖母炖鱼去,你歇着吧。”
陈霄点了点头,走回了屋子。
闺女正在睡觉,举着小胳膊,小手手放在耳朵边,差点没把陈霄给萌死。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个小小的铜制手环。
“乖女,现在先委屈一下,等将来爹爹挣了大钱,给你换成金的。”
接着又拿出另一个纸包,里面装着一支铜簪子。
“媳妇,你嫁给我之后,我都没给你买过任何东西。”
“这支簪子不值什么钱,只是略表一下我的歉意。”
“等将来挣了钱,金的银的玉的,我都给你安排上。”
“来,相公给你插上。”
说着,动作轻柔的将铜簪子插在了谢清欢的头发上。
谢清欢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急忙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陈霄急忙道:“媳妇,坐月子期间可不能哭哦。昨儿个花姑跟我说过,女子坐月子的时候要是哭,奶水都会变苦的。”
“你也不想我们乖女吃苦的奶水吧。”
谢清欢轻轻的抽泣道:“真的啊?”
陈霄严肃的点头:“真的。”
谢清欢吸着鼻子,道:“好,我以后都不哭了。”
陈霄点了点谢清欢的鼻尖:“这才对。”
这时,赵氏拿着捣好的草药糊糊走了进来,道:“清欢,帮霄儿敷一下药。”
“娘出去帮祖母做饭。”
谢清欢点头,接过药钵:“好的娘。”
陈霄呲牙咧嘴的脱掉上衣,肩膀渗出来的血,把皮肤跟衣裳粘在了一起,一扯就是一层皮。
谢清欢看着两条血痕,又有点想哭。
好在及时忍住了。
两个肩膀都上好药后,陈霄也靠在床边睡着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赵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鲫鱼汤走了进来。
陈霄被脚步声惊醒,揉着眼睛看向赵氏手里那碗鲫鱼汤。
奶白色的鲫鱼汤,表面还点缀着鱼腥草,一看就让人……没什么食欲。
陈霄虽然喜欢吃鱼腥草,但限于凉拌以及烫火锅。
鱼腥草炖鱼,那滋味只有吃过的人才会知道有多么的玄妙。
但谢清欢却半点都不嫌弃,很快就把这碗鲫鱼汤喝光,连里面的鱼腥草都捞出来嚼了个干净。
赵氏端着碗,心满意足的离开。
陈霄问道:“媳妇,好吃么?”
谢清欢摇头:“不好吃。”
“那你怎么……”
“娘说这个下奶,只要能产奶水,能让女儿吃饱,再难吃的东西,我都吃得下。”
陈霄无比感慨。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