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定个小目标

修电脑？

这女人……几个意思？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雪薇就像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烫着了，睫毛飞快地眨动了两下，下巴微微扬起，带着点强装的冷淡：

“……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吧。”

说完，脚尖一转，就要走人。

那背影绷得笔直，透着股“我后悔了，但你别问”的别扭劲儿。

柳公钦看着她这熟悉至极的做派，简直想笑。

上辈子打交道十年，他太懂她了。

啥事儿都掖着藏着，非得让你去猜！

猜中了，她才勉为其难让你介入。

猜不中？哼哼，等着事后被那句“你为什么这都看不出来？”、“你为什么这都不懂？”砸得满头包吧！

上辈子他烦透了这套，干脆化身“陈雪薇行为学专家”，把她那些细微习惯刻进DNA里。

她一皱眉，他就知道是咖啡凉了；她手指在桌面上敲两下，他就该递上签字笔；她眼神往窗外飘，那就是想去放松又碍于身份说不出口……

可这辈子？嘿！老子不伺候了！你又不是我老板，咱俩非亲非故，凭啥惯着你那臭毛病？

柳公钦撇撇嘴，压根没追上去问，脚步一拐，径直回了宿舍。

爱咋咋地！

“哐当！”宿舍门被推开。

柳公钦一眼就瞧见赵峰那张大脸盘子，嘴角贴了块滑稽的方形纱布，正龇牙咧嘴地给王磊腿上抹云南白药。

“哟嗬！老柳！你可算活着回来了！”

赵峰扭头看见他，手上动作没停，嗓门倒是亮堂起来。

“你再不露面，哥几个都打算去校门口给你贴寻人启事了！‘寻爱子柳公钦，年方十八，特征：一脸痞相，胳膊打石膏……’”

“去你的！”柳公钦没好气地笑骂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是去接受组织关怀，又不是上刑场！”

陈志华也难得地从厚厚的外文书中拔出脑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朝他安静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柳公钦一屁股瘫在自己椅子上，石膏手臂小心翼翼地搁在扶手上，长长舒了口气。

赵峰给王磊抹完最后一点药，随手把药瓶一丢，凑了过来，脸上的嬉笑收敛了点：“说真的，老柳，你是没瞅见那阵仗！班上都炸锅了！”

他咂咂嘴，眼神里带着点揶揄。

“人家班长大人，可是第一时间就组织大伙儿开了个小会，中心思想就一个——要是学校敢不分青红皂白处理你柳公钦，咱班同学就团结起来，联名上书！找领导讨说法！还你清白！啧啧啧……”

赵峰拿胳膊肘捅了捅柳公钦，挤眉弄眼：“行啊老柳！这才几天功夫？就把咱班花吃得死死的！让人家姑娘为你愁肠百结一整天！你这魅力，兄弟我是服了！”

柳公钦摆摆手，脸上那点得意藏不住，嘴上却故作平淡：

“少编排人家。那傻丫头真不是为我一个人，她就这性子，见不得不平事。换成班里谁被这么带走，她都得急。”

旁边的王磊闻言，憨憨地插了一句：“难说。田逸轩那小子不也受伤躺医务室了吗？我看班长就没那么上心。”

柳公钦“嗤”地笑出声，满脸不屑：

“田逸轩？他伤哪儿了，我请问了？手指头擦破点油皮还是脚底板磨了个水泡？那小子装的！你以为林婉清看不出来？她就是懒得戳穿，顺水推舟让他歇着罢了！”

赵峰一听，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卧槽！合着你们两个搁这儿唱双簧呢？高！实在是高！柳兄，你这苦情戏演的，兄弟差点把眼泪都给你捐了！”

柳公钦得意地晃了晃打着石膏的胳膊：“什么苦情戏？这叫顺势而为！懂不懂？天时地利人和，咱稍微推一把而已。”

王磊看着两人对视着嘿嘿坏笑，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弯，但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啥好事。

赵峰笑够了，又想起个事儿，语气带着点期待：

“对了老柳，你不知道吧？出那事儿以后，学校到现在还没给我们班配新教官呢！剩下这几天，咱是不是能轻松点儿了？说不定……直接放了？”

“放？”柳公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是让其他班知道，闹一闹就能免训，你猜他们会不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全校新生一起闹，你看校领导炸不炸毛？该训的，一分钟都少不了你！”

赵峰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变成一张苦瓜脸，唉声叹气：“唉……也是。这破军训，真是活他妈受罪啊！太阳底下晒人干，图啥呢？”

柳公钦乐了，凑过去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

“老赵啊，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只要你肯吃苦，你就会发现——苦是他妈吃不完的！”

赵峰被他这歪理邪说噎得直翻白眼，捶胸顿足：“没苦硬吃，憋屈！行！我悟了！”

笑闹了一阵，柳公钦敲了敲桌子，把话题引回正事。“老赵，磊子，跟你们说个正事儿。”他压低点声音，眼神在两人脸上扫过。

“我最近，跟人合伙，准备把‘荔园’BBS整一整，弄点动静出来。”

赵峰眼睛一下子亮了，立马凑得更近。

“嘿！我就知道你小子闲不住！开学没几天就搞这么大动静，肯定憋着大招呢！说吧，柳总！兄弟们能干啥？冲锋陷阵还是摇旗呐喊？”

王磊也放下了揉腿的手，认真地看着柳公钦。

柳公钦把自己和李金兑、巫漫他们搭上线，以及初步的运作思路简单说了一遍。

“……说白了，就是想把‘荔园’做起来，搞点内容，再想办法变现。”他顿了顿，手指点了点赵峰，“这里头，有个关键活儿，得老赵你来扛——拉广告！”

赵峰一听，腰杆瞬间挺直了，脸上那点儿嬉皮笑脸收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对口”的自信光芒。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电视里成功人士的样子整理了下衣领，一本正经地开口：

“柳总！您就擎好吧！别的本事不敢吹，要说跟人打交道，把甲方忽悠得找不着北，把钱忽悠进咱口袋……这事儿，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他那眼神，那语气，活脱脱一个“金牌销售”预备役。

柳公钦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又转向王磊，语气带着信任和托付：

“磊子，咱们这摊子铺开了，少不了雇工，这人员管理，可就得靠你了。你性子稳重，我放心！”

王磊黝黑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憨厚又自豪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脯：“没问题老柳！小事儿！交给我！”

安排完任务，柳公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坦诚而务实：

“不过，丑话说前头。咱们现在刚起步，学校给的那点创业资金，杯水车薪。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是贴钱赚吆喝，大家拿不到几个钱，甚至……相当于是打白工。”

他目光坦然地看着两人。

“这事儿，得想清楚。”

赵峰和王磊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嗨！多大点事儿！”

赵峰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跟着老柳你干，管兄弟一口饭吃，饿不死就成！钱不钱的，以后再说！”

“就是！”王磊用力点头，眼神朴实，“老柳你指哪我打哪！工钱不着急！”

看着两人脸上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豁达，柳公钦心里那点油滑劲儿难得地收了起来，一股暖流涌过。

他用力点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头：“好！有你们这话，我就更有底了！我柳公钦今天在这儿撂句话——只要咱们兄弟齐心，拧成一股绳好好干！三年！”

他伸出三根手指，目光灼灼。

“三年内，我让大家的身价，稳稳过六个零！”

赵峰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不是嘲笑，而是带着点调侃和佩服。他用力拍着柳公钦的肩膀：

“行！柳总！豪气！兄弟我就等着跟你吃香喝辣，当百万富翁了！”

他信柳公钦的本事，但“大学期间百万身价”？听听就好，当个热血目标呗！

王磊的反应就真实多了，他张大了嘴巴，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震惊：“百……百万？我的妈呀！老柳，这……这么多钱，得买多少头牛啊？”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显然被这个天文数字砸晕了。

三人围在一起，就着昏黄的灯光，低声讨论着未来的细节，越聊越兴奋。

赵峰不时蹦出几个“忽悠甲方三十六计”的点子，王磊则认真记下各个岗位的人员要求。

唯有角落的陈志华，看着那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摊开的、布满密密麻麻英文符号的计算机专著，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冲完凉，柳公钦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只穿了条大裤衩，踩着拖鞋晃悠到阳台。

那石膏，柳公钦也趁这个机会拆了，反正也不用装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