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

“我叫柳公钦，是计算机一班的……”柳公钦话说一半卡壳了。

这自我介绍还真费劲，要留下好印象又不能太亲近，总不能说“是你未来刻骨铭心又糟心透顶的前男友”吧？

他憋了半天，磕巴出一句：“……班长的同学。”

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这他妈什么破定位？听着跟班长的小跟班一样，忒掉价！

林婉清一听，没绷住，捂嘴轻笑：“现在还不是同学……你还没报名呢。”

她那小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瞅着就有种傻乎乎的可爱。

得，破功了，那咱也别装啥纯情少年，顺着性子来。

这么想着，他那股子混不吝的就回来了。

“那班长大人，”他眉毛一挑，玩世不恭的分寸拿捏得死死的，“您是不是得负起责任，带我这个‘迷途羔羊’去报个名？”

林婉清眨巴眨巴眼，点头：“行啊，不过得明天，今天教务处关门。”

关门？关门好啊！

柳公钦心里乐开花，顺杆儿就往上爬，嘴上抹了蜜：

“那先带我溜达溜达？我这头一回出远门，两眼一抹黑，正缺个导游呢！”

林婉清瞅了眼他胳膊上那石膏，有点担心：“你的伤……”

“小意思……哎哟卧槽！”柳公钦刚想挥手展示一下，石膏里的胳膊立马拆台，疼得他龇牙咧嘴，形象全无。

“小心点儿！笨手笨脚的。”她小声嘟囔，“走吧，我带你认认路。”

林婉清走在前头，小白裙子在太阳底下晃啊晃，像朵盛开的白玉兰。

她长发披肩，风一吹，几缕头发就黏在脸上。

柳公钦瞅着那几根调皮的发丝，手都伸出去了，差点就习惯性地想帮她拢到耳后。

靠！

他猛地惊醒，硬生生把手僵在半空。

眼前这位，不是上辈子那睡一张床、吵架能咬他胳膊的林婉清！

他赶紧把手缩回来假装挠头，唾弃自己：柳公钦啊柳公钦，你丫猴急什么？肉得慢炖懂不懂！

林婉清好像有点感觉，侧过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柳公钦立马扭头，假装对路边的歪脖子树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是文山湖。”她声音轻轻的，“听说名字是取自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他自号‘文山’……这些石板路……”

她巴拉巴拉介绍着，柳公钦嗯嗯啊啊地应付，心思早飞了。

文山湖，他能不知道吗？

第一次偷摸拉她小手就是在这儿。

后来每次吵完架，她都闷着头坐前面那条长椅上，非得他过去哄半天才肯挪挪。

她喜欢这湖喜欢得不行，就爱看那几根破柳条和地上那点破树影儿。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始终跟她保持半步距离。

这也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

这傻丫头走路看天不看地，有回差点一头栽湖里喝个饱。他得在后头盯着点，随时准备拉她一把。

林婉清没回头，但脚步也慢了下来，停在湖边。

阳光透过树荫，碎在她肩膀上。

她忽然脚尖一点，跟小时候跳房子一样，一步一跳踩上石板。

“今天天气真好啊。”她背对着他，声音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转头冲他笑。

笑得真灿烂，晃得柳公钦眼晕。

上辈子后来，她多久没这么无忧无虑地笑过了？

那份轻松劲儿，好像就是他一点点给弄丢的。

一股酸劲儿猛地冲上鼻子，扎得他心口疼。

“是啊，天真好。”他吸了吸鼻子。

林婉清跳了一会儿，可能也累了，转过身，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他，带着点小好奇：“柳公钦，你总是这样吗？”

柳公钦一愣：“哪样？”

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她抿了抿嘴，没再问。

一路没话，两人顺着石板路走到食堂门口。

“饿了没？”柳公钦看着乌泱泱的人头，随口问。

林婉清点点头。

“走着。”他走在她外侧，胳膊虚挡着人群。

排队打饭时，柳公钦一眼就瞄到窗口里那盆金灿灿的咖喱。

嘿！他坏水儿咕嘟咕嘟冒泡。

“班长大人，”他朝咖喱一指，笑得一脸纯良，“尝尝这个？听说味道很不错。”

林婉清犹豫了一下，看着那诱人的颜色，又看看他“真诚”的脸，点了点头：“好啊。”

柳公钦心里乐开了花，转头就给自己打了几样菜——白灼菜心、清蒸鱼、小炒藕丁。

他闭着眼都能点出来的老三样儿，都是她最爱吃的。

俩人端着盘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尝尝？”柳公钦眼神示意她动筷子，自己憋着笑看戏。

林婉清投来疑惑的目光，舀了一小勺咖喱，放进嘴里，嚼了两下。

柳公钦眼瞅着她那秀气的眉头开始打结，小脸儿“唰”一下就从粉白涨成了猪肝红。

“咳咳咳！咳咳咳咳！”她捂着嘴，咳得惊天动地，眼泪花儿都崩出来了，小拳头攥得死紧，捶着桌子。

那小眼神顿时朝柳公钦飞过来，饱含控诉：柳公钦！你故意的！

柳公钦心里直乐，脸上还得绷住，一脸关心，赶紧递水：

“慢点慢点！快喝口水顺顺！你看你！要不跟我换换？我这还没动呢！”

说着，他把自己那份清汤寡水的“老三样”往前推。

林婉清接过水猛灌几口，总算把那火烧火燎的辣压下去点。

“我才不要吃你……”

她本来想硬气地拒绝，可一抬眼看清柳公钦盘子里那几样菜，眼睛瞬间瞪圆了。

白灼菜心，清蒸鱼，小炒藕丁。

全是她平时最爱吃的。

她抬头，狐疑地盯着柳公钦，小眼神不停打探这个高个子的男生。

柳公钦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故作无辜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林婉清没搭理他的贫，只是上下打量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问号，小声嘀咕出来：“我们以前见过吗？”

柳公钦心里咯噔一下。

何止见过？我连你身上哪块儿有颗小痣都……咳咳咳！

他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贱兮兮地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石膏。

“那个过马路不看路，害我英勇负伤的小迷糊蛋，不会是您吧？”

林婉清的脸一下红透了，狠狠剜了他一眼：“你都知道！那你还装不认识我！”

说着，她一把抢过柳公钦面前的餐盘，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大片白灼菜心塞嘴里，用力咀嚼着。

那小眼神，恨不得把他当菜心嚼了！

柳公钦没恼，就那么看着她。

看她那双水润的桃花眸子，那份生动的嗔怒，那鼓起的两腮……跟上辈子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他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温柔的笑。

真好。她还在。

他拿起筷子，也夹了一筷子那金灿灿的咖喱，心想：到底有多辣？我也尝尝……

“咳咳咳！卧槽！咳咳……”

咖喱入口的瞬间，辛辣一脚踹飞了他天灵盖。

柳公钦呛得眼泪鼻涕横流，肺都快咳出来了。

妈的，这后厨是拿椒炒面做的咖喱吗？

林婉清瞥见他扭曲变形的脸和狼狈样儿，先是一愣，随即，清脆的笑声毫不遮掩地响起，充满了报复成功的快感。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水杯往前一推，揶揄道：“看吧！害人终害己！”

柳公钦哪顾得上那么多，抓过水杯就灌，咕咚咕咚，恨不得把整个舌头都泡水里。

林婉清突然反应过来——那杯水是她喝过的啊！

她脸“唰”地又红了一层，伸手就想抢：“诶！那是我……”

柳公钦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抬起脸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

“干嘛？班长大人还舍不得一口水啊？”

林婉清被他看得心头一跳，脸颊发烫，张了张嘴，啥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头对着盘子里的饭使劲戳，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下午柳公钦还有事，林婉清就提议送送他，怕他迷路。

俩人慢悠悠晃回宿舍。

快到楼下时，林婉清轻轻叫住他：“柳公钦。”

柳公钦转过身，痞痞地挑眉：“嗯？”

“谢谢你。”她看着他，挺诚恳。

柳公钦咧嘴一笑，挥了挥手：“光嘴上谢多没劲儿啊班长大人，得来点实际的！”

林婉清一愣，随即撇了撇嘴，小声啐了一口：“……没个正行！”

这家伙，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她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柳公钦看着她的背影，嘿嘿一笑，转身进了宿舍楼。

……

刚一推门进去，赵峰那小子就窜过来，眼睛闪亮。

“卧槽！柳哥！牛逼啊！才来半天，就把咱班班花拿下了？”

那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得把柳公钦扒光了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本《泡妞宝典》。

柳公钦故作深沉地摆摆手，脸上那得意劲儿却藏不住：“低调，低调！什么拿下不拿下，主要是人家班长大人慧眼识珠，慧眼识珠懂吗？”

“快！柳哥！传授传授秘诀！”赵峰一把搂住他肩膀，嬉皮笑脸，“等兄弟我也找个女朋友，给你做牛做马！”

连旁边老实巴交的王磊也凑过来了，黑脸居然透出点红晕，挠着头：“柳哥，我也想听……家里催得紧，过年得带回去一个。”

连角落里闷头鼓捣东西的陈志华，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柳公钦看着这仨求知若渴的“童子鸡”，心里差点笑岔气。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哥是过来人”的派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其实啊，很简单。”

仨人立刻屏住呼吸，眼巴巴看着他。

“女人啊，”柳公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骨子里都有股母性！你只要能激发出来，保管什么女人都手到擒来！”

他晃了晃自己那标志性的石膏。

“看见没？这就是哥的秘诀！”

“啊？”王磊懵了，大黑脸皱成一团，“这……这咱身体也没啥毛病呀，咋办？”

柳公钦看着他憨样儿，实在绷不住了，笑出声：“没毛病？那好办啊！”

他眼神在赵峰和王磊身上来回扫，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

“哥帮你啊。”

“靠！”赵峰瞬间反应过来，笑骂着一拳怼他肩上，“你丫损不损啊！拿兄弟开涮是吧！”

宿舍里顿时笑成一团。

柳公钦看着这群傻乐的室友，往后一倒，瘫在自己那张硬板床上。

这才是青春啊！

新圳，我柳公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