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死寂,周皇陷入了思考。
此刻大殿内的众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连一旁的女官都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生怕自己成为那个被抓出来杀鸡儆猴的鸡。
片刻后,坐在玉阶上的周皇终于缓缓开口。
只见他用手指向跪坐在一边的二皇子。
声音低沉道:
“冀王,你监察院院正的职位,今日起免去,迁到工部任侍郎,好好反省!”
听到这条口谕,冀王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又黑了一分,跪在地上浑身一颤。
抬头看向一旁的雍王,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这样做只能让父皇更加恼火自己,自己距离那个位置也就更远了几分,他强压怒火,俯首道:
“儿臣谢父皇恩典。”
雍王嘴角微扬。
本以为自己是这次事件中的赢家。
却没曾想,自己也没逃过惩戒。
只见皇帝接着道:
“雍王,你去枢密院任职在京房政事,兵部的事情就不要管了,也省得在宫中生事。”雍王一怔,但立刻叩头:“儿臣遵旨。”
皇帝挥手,疲惫道:
“都滚下去吧!”
两个皇子叩头退下,大殿内顿时空荡荡的,只剩皇帝一人靠在龙椅上。
望着宫外那深邃的走廊。
嘴里不由地喃喃自语。
“太子之位空缺,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非要自相残杀才开心吗?”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殿内的烛火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宫女和太监们战战兢兢地跪下,头贴地面,不敢抬头。
皇帝深吸一口气,召来身边的大太监:
“宪和!”
“奴婢在。”
一旁候着的大太监连忙走了过来。
只见周皇思考了片刻开口道:
“你让皇城司的手下派人去武威郡,我不放心冀王和雍王手下的人,你们也跟着去武威寻找昭儿。”
大太监宪和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人,皮肤白净,脸上总是带着谦卑的笑。
但若是真的觉得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太监那就大错特错了。
作为监察百官,无处不在的皇帝耳目,皇城司就在他的手上被发扬光大。
听到周皇的命令他连忙跪下,应声道:
“奴婢遵旨。”
正准备离开,皇帝又叫住他:
“等等。”
宪和忙转身候着,皇帝像是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问道:
“武威,是不是那个人失踪的地方?”
宪和闻言,脸色微变,不敢接话,只低头跪着。
此刻垂拱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见大太监宪和不说话,周皇心下不满,声音又提高几分:
“朕的话你都敢不回答了吗?让你说你就说,朕不会治你的罪!”
宪和只好颤声回答:
“回陛下的话,是的,十年前原鹰扬将军就是在武威的边关处打了败仗,葬送了国朝的勇士。多亏了陛下英明神武,才不至于让国朝蒙受更大损失,也诛灭了他们这些叛逆。”
听到宪和的回话,周皇的眼睛有些出神,喃喃念叨:
“叛逆,叛逆......”
他顿了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是为自己做出辩解:
“朕也是迫不得已啊,若是再让他携着灭国之功班师回朝,朕该如何赏他!”难道要把大周朝的位置让给他吗?”
听到着惊世骇俗的话语,一旁的宪和脸色一变,连忙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哪怕过了这么久,这个话题在大周朝依旧是禁忌,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皇帝回过神,挥手道:
“朕发几道中旨,就不通过内阁和枢密院了,给你们皇城司办案的时候用。”
宪和连忙拿来丝锦,开始写圣旨。
周皇口述道:
“朕命皇城司便宜行事,前往武威办事,若人手不足,可直接招安边郡的土匪山贼,前往边郡寻找朕所要之人,特赐云骑校尉一职,统领所招之人。”
宪和写完,呈上圣旨,皇帝扫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盖上了玉玺。
皇帝又叮嘱:
“不要让武威当地官员知道你们皇城司的人在活动。朕怀疑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
宪和拱手:
“奴婢知道了。”
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脚步轻轻的,很快消失在大殿的阴影中。
而周皇的眼睛渐渐失神,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垂拱殿内的烛火明明灭灭。
将周皇佝偻的身影投在金砖地面上,周围的宫女太监各行其是,台上的至尊却像一位孤家寡人。
而皇城之外,各个坊市的夜市才刚刚开场。
琉璃宫灯串沿着朱红宫墙蜿蜒。
长街被照得宛如白昼。
在街道上,随处可见一旁的酒肆二楼有琵琶女正拨弄丝弦。
这是就大周京城的寻常夜色,无数达官贵人就在此处消磨着他们的金银财宝。
而城南的冀王府却有着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沉闷。
漆红的大门上悬挂的着“冀王府”的鎏金匾额。
在灯笼下泛着冷光,门房缩着脖子侍立,连打哈欠都要捂着嘴,生怕惊扰了府内的正在商议要事的主人。
正厅里,冀王将茶盏狠狠摔在案几上,青瓷碎片混着茶汤溅了满地。
他烦躁地踱着步子,锦袍下摆扫过狼藉的地面,他却丝毫不在意。
“工部侍郎?”
他猛地顿住脚,咬牙切齿地说道。
“父皇这是把我当三岁孩童耍!监察院掌着百官的把柄,区区侍郎怎么能比,如今竟让我去管那些砖瓦木石?难不成要我去黄河上修缮河道?”
厅内的几位官员噤若寒蝉。
为首的是吏部天官周文礼,此人精于算计,早早地便投靠到了冀王的手下。
如今也算是老资历了。
此刻却垂着眼皮不敢抬头。
在他旁边是大理寺的大理少卿李嵩,他是冀王妃的表亲,向来以稳重自居。
现在也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还有兵部侍郎王奎,是二皇子亲手推举上去的监察院武将出身。
此刻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
这几位都是冀王在朝中的臂膀,官阶最高也不过侍郎,恰是周皇默许的皇子私党上限。
余下的官员也都是今日来参会的冀王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