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泰被传召至宫中,一进门便见李世民端坐其间,脸色阴沉得厉害,显然这位父皇此刻心情极差。
李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李世民已率先冷冷发问:“听说魏王近来忙得很?”
李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听得出来李世民是在阴阳他,但是他故作不知,顺着话头应道:“回父皇,儿臣确是有些忙碌。”
“关乎几十万灾民的安置大事,臣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了这事,儿臣日夜操劳,真是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啊。”
李世民听了这话,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脸色愈发难看。
他显然是在旁敲侧击,暗讽李泰,李泰怎会听不出来?
可李泰偏就装作不懂,还顺着话茬往下说。
李世民见状,冷哼一声,随手将几本皱巴巴的奏折扔到李泰面前。
李泰弯腰拾起奏疏,粗略翻看了几页,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原来这些奏疏里,全是朝中官员弹劾他的内容,说他对安置灾民的事漠不关心,极少亲自去视察,把所有事务都一股脑推给手下人。
还有官员说他贪图享乐,在府中整日琢磨些玩乐玩意儿,其中有一种叫麻将的东西,竟能让他一整天足不出户,全然没有皇子的样子。
李泰看完奏折,抬起头望向李世民。
李世民迎上他的目光,冷冷问道:“现在,你还敢说自己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吗?”
李泰不慌不忙地答道:“儿臣虽说没有亲力亲为去做那些体力活,但也耗费了不少心思啊。”
李世民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你就不顾及这些流言蜚语吗?灾民的事交给你办,你就该尽心尽力办妥帖了。你瞧瞧,现在弹劾你的官员有多少!”
听到这话,李泰反而理直气壮起来:“父皇这话可就不对了。儿臣安置灾民的事宜,难道出了什么纰漏吗?”
李世民闻言一怔,仔细回想了一番,那些官员的奏折里,确实只说李泰疏于视察、不够上心,却没提及具体出了什么乱子。
李泰见状继续说道:“上位者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应当懂得将事务托付给手下人去办。”
“您想啊,凡事都要亲自动手,未必就能做得尽善尽美;而不亲力亲为,也未必就是不上心啊。”
李世民听了这番话,定定地看了李泰片刻,缓缓道:“那你意思是朕错怪你了?”
李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错怪便错怪了,咱们父子俩,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这话一出,李世民握着拳头的手猛地一紧,拳头硬了,指节都泛白了。
李泰瞅见他这模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里头还是有点儿发怵。
过了好一会儿,李世民又看了李泰几眼,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问道:“那麻将,就那么好玩?”
李泰答道:“不过是个供人玩耍娱乐、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要说真有多么好玩,也不尽然。”
“只是有些人偏爱,有些人不喜罢了。那些沉迷其中的,能连打两夜都不歇着,也不觉得累。”
“说来,其实跟玩投壶、射箭也没什么两样。”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听说你还给太子送了一副过去?”
李泰愣了一下,他早知道这事瞒不过李世民,便如实答道:“没错,儿臣确实给兄长送了一副。”
“兄长如今被迁居府中,不能随意出门,整日闷着也没什么事做。”
“儿臣想着,他这一闷,难免会胡思乱想,万一钻了牛角尖走向极端可就糟了,总得给他找点事做,消遣消遣。”
李世民看着李泰,幽幽地叹了口气:“太子先前那档子事,你倒是费心了。”
他心里清楚,只有真正把兄弟情谊放在心上的人,才会想到这些,看来李泰之前顾念兄弟情分,并非装出来的。
只是一想起李承乾做过的那些事,李世民又忍不住冷哼一声。
李泰瞧着李世民的神情,知道他心里终究还是惦记着李承乾的,便劝道:“父皇,不如就把兄长的禁足给免了吧?”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显然不太痛快。
李泰连忙补充道:“儿臣也不是说现在就免,过两年再说也行,过两年风头过了,就把他的禁足解除了。”
“兄长如今已然知道错了,您又何必总计较着从前的事呢。”
李世民冷哼道:“也就是他是朕的儿子,换作旁人,早就人头落地了!”
李泰听了,琢磨着确实是这么个理。造反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是死罪,就算是父子,也可能掉脑袋,李世民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宽容了。父子一时语塞,沉默下来。
李世民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心里不痛快,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替他求情,过两年再说吧,看看有没有机会。”
“要是他能安分守己,解除他的禁足也不是不行。”
李泰一听,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谢父皇!”
李世民摆了摆手:“你那些兄弟,可没谁像你这样,敢替高明求情。怎么就你对这事这么上心?先前你跟高明的关系,不是最僵的吗?”
李泰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或许是以前斗来斗去的,反倒斗出些感情来了吧。”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冷哼道:“照你这么说,其他人没替高明求情,就是没感情了?”
李泰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便识趣地闭上了嘴,不想再在这事上跟李世民掰扯,多说无益。
李世民见他服软,也就没再追问,转而说道:“叫你进宫,是有正事要说。”
“你来得早,其他大臣们也快到了。”
“如今东边出了点事,你也到了该历练历练的年纪,待会儿正好听听,也发表发表你的看法。”
李泰愣了一下,连忙问道:“父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世民道:“高句丽那边出事了,他们的大王高建武死了。”
李泰瞬间反应过来:“是泉盖苏文动手了?”
李世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对高句丽的事情这么清楚,便问道:“你怎么觉得是泉盖苏文干的?”
李泰笑了笑:“泉盖苏文父子两人,狼子野心早就藏不住了,他一直想吞并高句丽。”
“而高建武对他早有不满,想除掉他。”
“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泉盖苏文先动手,也不足为奇。”
李世民缓缓点头:“传回来的消息只说是病死的,没说是泉盖苏文下的手。”
“不过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么一来,东边怕是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