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李泰这般急切地想要参与赈灾事宜,显然是存了借此时机介入朝政、为自己积攒声望的心思。
李泰听了这话,连忙正了正神色,郑重说道:“父皇,儿臣参与此事,绝非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境遇,更不是为了谋求什么私利啊。”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发愣,他定定地看着李泰的神情,发现李泰的脸上满是异乎寻常的严肃。
他忍不住追问:“既然如此,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泰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儿臣曾听闻一位大贤说过几句关于理想的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世民听罢,眼珠子猛地瞪大,浑身一僵,瞬间陷入了呆滞之中。
李泰看着李世民的模样,忍不住将这几句话完整道出。
其实在前世,许多小说里都出现过这句话,李泰看过无数次,也听过无数次,可每次听到,依旧会被这四句话的磅礴气势所震撼,心中颇为触动。
有人说,这句话早就被说腻了、写烂了。
可李泰却不这么认为,这般话语,本就不该只被少数人知晓,而应被多数人传颂;本就该成为人人心中的理想、奋斗的目标。
越是被人传颂,越是能影响更多的人,又何来‘说烂’一说。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起来:“儿臣近日在长安的街道上,看到了许多难民。”
“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
“如今年的旱灾,比往年都要严重,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这实在是儿臣所不堪忍受的。”
“儿臣只是想尽己所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李世民听了李泰的话,心中大为触动,他深深地看了李泰一眼,暗自感慨:原来,这就是你的理想吗?
李泰说这话是一位先贤所言,可李世民觉得,若真是有这般心怀天下的大贤说过如此宏远的话语,定会被广为流传、脍炙人口,可他从未听过。
李世民心中笃定,这便是李泰自己的理想,是李泰发自肺腑说出来的话。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李泰一般,万万没想到李泰竟有如此远大的抱负。
这一瞬间,他从李泰的眼神中,真切地看到了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考量太过浅薄了,那些官员对李泰的批评也并非实情,他们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李泰,就连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从未想过,李泰这孩子心中竟藏着如此宏伟的理想。
李世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泰的肩膀。
李泰愣了一下,看着李世民那双甚至有些发红的眼睛,扯了扯嘴角,一时不解父亲为何会这般激动。
或许,李泰这般半吊子的读书人,还无法理解这四句话对于古代读书人而言,所带来的巨大震撼。
李世民定了定神,开口道:“朕已经知晓你的理想了。”
李泰看着李世民的样子,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嗯?”。
李泰知道李世民误会了,忙解释道:“父皇,这几句话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来的!”
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心中暗道:这孩子就是太过谦虚了。
“啊……对对对!”
“你放心,父皇相信你!”
不过他这副样子显然就是不相信。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赈灾这件事确实不能轻易交给你。”
“你平日里接触朝廷事务甚少,若是突然将这般重大的事情交托给你,朕心里实在难以放心。”
“有理想虽好,却也要与现实相映照啊。”
李世民也不想打击李泰的积极性,便补充道:“不过,你有这般想法,朕很是欣慰。”
“你刚才那番话,也让朕深受震撼。
“你有如此志向,将来定然能为百姓、为大唐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李泰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解释:“父皇,那句话真并非儿臣所说,儿臣也是听别人说的。”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看朕信不信”的模样,笑道:“好了,太过谦虚就会变成虚伪了,朕不希望你是个虚伪的人。”
李泰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他没想到,自己今日竟也有幸做了一回厚颜无耻的文抄公。
这时,李世民说道:“如果你真想为百姓做些实事,那便去做吧,朕都会支持你。”
李泰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起码,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机会。
李泰离开后,李世民很快便传出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关于太子李承乾谋反之事。
圣旨中称,太子是受他人蛊惑,才犯下这不可饶恕的过错。
念及父子之情,李世民并未严惩,只是废黜了其太子之位,改封其为郧王,并为他兴建王府,且下令若无旨意,不得私自离开王府——说白了,就是建了座宅子,将他软禁了起来。
满朝文武听闻此事,都知道这个案子是李泰负责查办的,心中无不惊讶,没想到李泰竟能将案子查得如此利落。
褚遂良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他的儿子在一旁说道:“父亲,您之前不是说,魏王去查这件事,太子定然难辞其咎,所有罪过都会推到太子身上吗?”
“可如今看来,情况似乎并非您所说的那样。”
“魏王查明的结果,竟是将主要过错推到了褚彦甫身上,褚彦甫也已认罪身亡。”
“太子虽然被废,但好歹保住了荣华富贵。”
“如此看来,魏王也不像您说的那般寡情薄义、天性凉薄啊。”
褚遂良听了儿子的话,看了看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事情的发展确实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你可知,这天下间最奸诈的人,往往最懂得伪装自己。”
“魏王身边有那么多谋臣,自然知晓何时该做何事。”
“陛下向来不希望父子相残,让李泰去办这件事,他定然会一改往日作风,收敛恶行,才会有如今这般结果。”
褚彦甫听了这话,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未再多说什么,褚遂良也不再强求他认同自己的说法。
而李世民传下的第二道圣旨,则是关于关中及河北多处地区遭遇旱灾、流民日益增多之事。
圣旨中下令,要及时处置灾情、赈济灾民,同时也提及了李泰此前向李世民提出参与赈灾的请求,准许李泰参与到救治和赈济灾民的事务中去。